歌手│後山少年的純淨幻想曲 - 莫宰羊Goat

終於寫到嘻哈了(泣)，雖然這位仁兄的風格也屬於難以歸類的自成一派。
即使討厭被推播廣告，我還是必須要感謝演算法，讓這些underground的藝術家在被大眾看見之前就先被我看見(So?)，像9m88、顏社的歌手們都是這樣被推送到我的耳裡，收錄進我的歌單。我必須承認我幾乎不太看金曲獎，因為主流的華語歌聽得少，總是沒什麼參與感。可是2020年第31屆金曲獎出現的入圍者和歌曲有好多是我正在聽的，像是9m88《雲端之上》、楊士弘《壞米仔》、阿爆《母親的舌頭》、林生祥《遠行》、黃明志《亞洲通話》、滅火器《無名英雄》……甚至連莫宰羊的《幻想曲》都聽過，阿爆《母親的舌頭》拿了好多獎我還高興到跳起來。看到這些熟悉的名字進到入圍名單，不知道是金曲獎的口味開始多元化，還是我在時隔多年後又重回華語歌壇的懷抱呢？無論如何，我都為他們感到高興。

我已經忘了是怎麼知道莫宰羊的歌了，八成也是被Youtube推播的。我有一陣子不斷重播他的歌曲《未接來電》，得知他還只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我忍不住在臉書上大大稱讚：

若是讓我察覺到十幾二十歲孩子的創作有裝成熟的感覺，我就會為他們尷尬。不光是別人的作品，連我看自己以前寫的文章也會有尷尬點滿滿的害臊。莫宰羊的《幻想曲》專輯收錄了他十幾歲的創作，難免可以察覺生澀和屬於少年時期的自我中心感(a.k.a.中二病)，然而正是這種生澀和自我中心反映出一種想當藝術家的單純信念，就像他在《健康快樂》歌詞寫著「我只想當artist，壓根不想當明星」裡的直白。以嘻哈樂的角度來說，他不是那種技術很厲害的rapper，也不是歌聲讓人印象深刻的Singing rapper(旋律說唱)，甚至你要說他是嘻哈都好像有點曖昧，但是他的歌唱方式有種討喜的直率。這就是我喜歡他《幻想曲》專輯的理由，這年頭想找一張情感單純簡單的流行樂專輯真的很難。

我知道的東部音樂人很多都是原住民，所以表現故鄉感情的曲風常見帶著熱帶風情的雷鬼風、混有部落元素的民族曲風、或是乾脆偏向流行歌曲的抒情歌等等。出身花蓮的莫宰羊有著東部好山好水陶冶出來的感性，卻沒有走向上述曲風，反而使用具有現代感的電子樂和科技音效音做為工具，陳述自我探索的過程和觀察反省。
除此之外，我也特別喜歡他的歌詞，駕著天馬行空的種種寓意塑造出屬於莫宰羊的世界。想像力是一種超能力，當我們年紀越大的時候越喪失這種能力，不知道莫宰羊在未來的發展會怎樣，但我很怕他再也做不出如此純粹的專輯了，這更顯得《幻想曲》的可貴。

《未接來電》這首歌的beat原創是Zero《Words to say》，所以如果去Youtube上搜「Words to say」可以找到其他創作者用這個beat做出來的歌曲。原曲本來就很抓耳了，但《未接來電》利用原來的beat搭配「嗯~」模仿手機震動聲，就是一個令人驚艷的巧思。

《眼鏡仔》把戴眼鏡這件事拿來寫成歌，用視力去比喻每個人的視野和觀點不同真的有想像力，我要是作文老師一定給他很高分(?)。整首歌的歌詞我都很喜歡，截錄一小段讓大家聞香一下。

《健康快樂》這首歌是莫宰羊在小有名氣後對自己的警示，歌詞裡不斷提醒自己記得初心，以一個二十歲孩子來說真是早熟得過份。像咒語一樣餘音饒樑的副歌「我要過得健康過得快樂過得更強壯，更快樂的人，這絕對不是幻想」，誠實面對自己的喜怒哀樂，並對自己勸戒「要我假裝生命沒輕重痛癢，誰不希望中頭奬，答應我做夢完回道路上」，歌詞寫得很好，表現出屬於莫宰羊的純淨和責任感。除此之外，我也很喜歡Lo-fi風的MV拍法，有懷舊的九零年代mix科技感。

當我真正體會到「家鄉」是什麼，已經是快要三十歲的時候，那時候我才算真正離開家獨自生活，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思鄉。知道思鄉是什麼之後，再來看莫宰羊《返鄉列車》，就覺得描寫得很有味道，想必很多花東遊子都有著返鄉列車的共同經歷。

詞/曲：楊宇恩

返鄉列車延誤啟航
壓低帽沿何時我也學會隱藏
鄉下來的無可奈何裝作城市人的腔 得失而損傷這樣
偷點城市人的光 迷失了點方向
坐在失焦抽象畫那般 右手的山左手的川
城市我待不久 擁有熟悉的最富有 我有⋯

當我迷茫時給我力量
心靈飢荒沒買票就上了
漸漸我的心也對物質厭倦
錢也說不清很少買到笑臉

返鄉列車不斷 晃呀 晃呀
哪天能夠 放假 放假
一生半世都在 忙欸 忙欸
拜託讓我多玩幾天

返鄉列車呼籲我過好自己的生活
青春又讓我向外揮霍
訊號變得太微弱
抵達車站再聯絡
海和天空對我這麼說

我只想回家幾點沒差勒
用詞都結巴只想回花蓮
山林的火光開往東方
誰們的家鄉不捨弄髒
用詞都結巴只想回花蓮
山林的火光開往東方
誰們的家鄉不捨弄髒

這趟旅程不會停 列車又反向前行
峽谷剩老人的迴音 多少人離鄉背井
我們在濃縮光陰 改變途徑沒人說得對
如果都多些擔心 少點貪心環境變更美

窗外有魟魚游起來 那裡曾經滿天繁星
森林的地帶 水鄉澤國不意外
當我睡一覺醒來 洄瀾要到了

返鄉列車不斷 晃呀 晃呀
哪天能夠 放假 放假
一生半世都在 忙欸 忙欸
拜託讓我多玩幾天

返鄉列車呼籲我過好自己的生活
青春又讓我向外揮霍
訊號變得太微弱
抵達車站再聯絡
海和天空對我這麼說

抱著雀躍的心要回家了嘿呦
好想恣意妄為在車廂裡鬼吼
那海闊天空是我的 寄託⋯

我一直猶豫這篇文章是不是應該要這樣收尾，畢竟這是介紹莫宰羊的文章。但我想他曾經說過希望作品能比自己更為人所認識，身為花蓮人的他應該也不會介意我提起最近震驚台灣人的太魯閣號事故。

2021年4月2日上午9點28分，清明假期的第一天，太魯閣號在花蓮清水隧道撞上工程車造成火車脫軌事故，50人死亡、216人輕重傷，目前列車已全數拖出，搜救工程已告一段落。這是一班滿載外出工作、就學的青年們返鄉掃墓的列車，卻因為一場誰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的人為疏失，自此天人永隔。

他們一定很期待回家，謹以莫宰羊的《返鄉列車》安慰這些驚慌失措的靈魂，願他們安心睡一覺，勿再掛念，洄瀾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