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故事練習#1 桔梗手環

他今年43歲，她今年45歲。他們在20多歲時相遇。

沒有人知道他愛她，也沒有人知道她愛他。

二十幾歲的時候，他們一起在同一間公司工作。他在市場部，她在公關部。兩個人每天一起吃午餐，別人都以為他們在一起了，沒多久，她卻傳出和小學同學在一起。他還是每天陪她一起吃午餐，從不怕別人閒話。

有人問起，他說：「我們是哥兒們。」她也只是笑著不答。

有次他喝醉了，跑到她家樓下大喊，要她出來。冬日雪裡，她看著酒氣濃烈、眼哭地紅腫的他，什麼話也沒說。扶著他上了樓，緊緊地挨著他，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肩上。「哭吧，我在。」他哭了一晚，鼻涕眼淚弄髒了衣服，吐了一地，她收拾，幫他擦掉眼淚鼻涕，靜靜地聽。

他們也吵架。有次吵得很兇，兩人冷戰了一天。他帶了個銀製的桔梗手環送給她，她微笑收了下來。不吵了。兩人鬥嘴，把心裡的不滿說清了。改，都改。他坐在她旁邊，肩並著肩，他抱了她肩頭，「不氣了，好不好。」她低頭，「早就不氣了，哪能跟你生什麼氣呢？我只是希望你更好。你好，我就好。」他笑著，「你好，我也好。」兩個人拿著啤酒乾杯，又說說笑笑了一個晚上。

三十多歲的時候，她放棄高升的機會，陪著他一起創業。兩個人賺了大錢。但她身邊始終有別的男人。小學同學之後，是前公司總經理。朋友圈裡都傳，她和總經理要結婚了，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五年交往，最後分手了。「工作太忙，聚少離多，所以感情淡了。」

她和他卻成了樓上樓下的鄰居，公司裡的好夥伴。他經常出差談生意，兩人也不是天天見面。有次，他和她一起逛街，他看她盯著一個音樂盒看，他說「你喜歡的話，哥買給你。」「你小我兩歲，還哥呢。」她笑他。那天回家，她把音樂盒擺在床頭櫃上。

事業有成，但他總是低調，似乎沒有人看過他有什麼戀愛對象。公司裡一直以為他和她在一起，兩人似乎形影不離。有天他身邊卻多了個3歲小男孩，「今天家裡有事，把兒子帶來一起上班，大家不好意思啊。」每個人都問著媽媽是誰，他卻什麼也沒有說。她搶著「我當他媽媽，大家別問了。」沒有人敢在多問幾句。

她有了新歡，這次是個小她幾歲的男友。他看著他們兩個，「是真愛吧。」他問，「是啊，是吧。什麼是真愛呢？婚姻和愛情不一樣，我可以要求先生自己洗襪子，我可要求不了你。」

每逢她生日，他都高調祝賀，分享兩人的自拍合照。兩人親密地像情侶，卻又像家人。在他的相片裡，似乎總是仰望著她。

三十八歲時，她和那個小幾歲的男友結婚了。他當證婚人，開心地為兩人獻上祝福。

他的兒子和她的先生一起打電動，他和她在旁邊喝著紅酒，兩人聊著人生，聊著時間，聊著哲學。

四十四歲，她離婚了。沒有簽婚前協議，婚離得有些難堪。

簽字的那天，她看起來很冷靜。他從她家裏把她帶回自己的家。「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支持你。」他說。她靜靜地流著眼淚，哭了一夜。「我只是不想再吵了，頭疼，心疼，胃疼。」他幫她抓中藥，教她打坐，念佛，找回心裡的平靜。

朋友起鬨，要他這次別再錯過啦。她看著他，看見他眼裡的猶豫，包裹著愛情的猶豫，不敢，卻又期待。他從她眼裡也看到了猶豫，那清透明亮的雙眼裡，被猶豫包裹住一絲深層的愛。是哪一種愛呢？兩人對望了許久，彷彿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兩個靈魂在對話。那一刻，眼神之中似乎兩人已經纏綿悱惻，各自在心裏喘息低嘆。

她笑而不答，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絲的失望，但很快又被笑意覆蓋上，「別鬧了，我們是一輩子的家人。家人怎麼在一起呢？」

沒有別人的時候，她靠著他的肩，他靠著她的頭。

「這樣就好了，對吧。」她說。

「愛情會消失，但我們擁有彼此。」他說。

她手腕上的桔梗手環從來沒有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