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聽其言,觀其行。」意思就是經過言行的觀察,便能知其人。老祖先是有智慧的,應用在爵士演奏者上也一體適用。許多人都知道,爵士樂最重要的精神就是即興,更慣常把學習爵士即興和學習語言做類比。每個人在爵士即興時就如同用樂器說話,其即興特色,確實和他平常的說話方式以及個性息息相關。
一般人都認為在演奏音樂上需要精準的合拍(on the beat)才是功夫,但在爵士樂全然不是這麼回事。聽聽薩克斯風手戴克斯特‧戈登(Dexter Gordon)、吉他手魏斯‧蒙哥馬利(Wes Montgomery)或是托茲‧席爾曼(Toots Thielemans)的演奏,總是相對於其他人刻意地把拍點往後拖(lay back),製造一種輕鬆寫意、游刃有餘的張力。相信只要身邊有出國念書的朋友,問問他們對歐美公務員的想法,就可以知道他們效率之低落,台灣本地公務員根本相較下是閃電俠的等級。能以這種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態度做事,以難怪他們在音樂上的處理總是更懂得放鬆,讓節奏更有彈性了。
曾經有遠赴義大利(而且是南義)和當地音樂家合作的友人告知,他們如果彼此約定練習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大約三點會姍姍來遲陸續露面,互打招呼後約莫三點半來杯咖啡,四點大家差不多坐定開始聊天閒扯,五點才開始真正的練習。即便是趕赴演出,不僅去程東拖西拖,連上了台往往彈奏的東西也跟練習時講好的不一致!身為嚴謹東方人的友人,往往需要多打幾針強心針才能與他們共事。然而心臟這般大顆的義大利人,卻往往在台上不管發生甚麼事,都能無畏地「完全豁出去」,讓音樂充滿各種難以預測的冒險與刺激。當代能夠有如此多在世界上嶄露頭角的義大利爵士高手,其來有自。
- 義大利薩克斯風小鋼炮Rosario Giuliani以及威猛小號Fabrizio Bosso。Giuliani多年前曾來台灣教授爵士營隊以及參與台北爵士音樂節演出。
- 我非常喜歡的義大利鋼琴手Enrico Pieranunzi,可詩意亦可凶暴。影片中的鼓手André Ceccarelli是活躍於法國爵士圈的義大利人,雖然技巧精湛但是僅有歐洲才能一睹其現場:因為他不敢坐飛機,終生未離開過歐洲。
天平的另一端,當是以認真守規矩的日本人為典型。去年我曾去日本京都和當地的音樂家共同演出,約定下午三點至五點練習。三點一到,大家都已經在練團室坐定。迅速地練過所有曲目後,四點五十五分鋼琴手朋友立刻說下一個時段可能會有人使用,我們得趕快收拾好東西離開。五點整,我們已經在室外準備去晚上演出的場地了!更別提晚上舞台試音的高效率,連身為台灣人的自己都深感不如。這樣的「一板一眼」反映在音樂上,展現出日本音樂的精緻和準確,但同時卻也失去人性的特質。日本的爵士樂與歐美相較下,確實有著機械般的冰冷感,一切都是如此「精確」而少了容錯的冒險滋味。
- 算是例外的日籍爵士小號手黑田卓也,畢業於紐約的New School,偏愛演奏帶濃厚黑人風格的音樂。
- 另一位能夠在紐約出人頭地的日本音樂家:大樂團指揮與作曲家挾間美帆。近年來除了她自己的m_unit樂團外,也開始在歐洲客座指揮多個知名大樂團。
身為天平兩端間的我們,該兼學二家之長,保持認真之餘,也要記得別被嚴肅所綁架,多解開一些束縛放手闖蕩。這個爵士樂上的啟發,或許也能應用在台灣其他社會大小議題上,你說是不?
- 回頭來聽聽台灣的爵士樂手(就是我還有我的團員:鐵琴手蘇郁涵、貝斯手Julian Wittich、鼓手黃子瑜),看看是熱還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