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西弗斯的神話〉裡另一條主題線是「後悔」。老實說,在追劇的當下,我曾一度以為這才是第一主題線。看到後來,這條線沉了下去,褪成副色。如果要給這部戲的每個元素頒個獎項的話,「後悔」絕對是最佳主角的遺珠。私下覺得,這個主題其實可以更有深度發揮的,尤其是在薛西弗斯式的特殊情境,探討這個主題會是很有趣的人性實驗。
因為後悔而不斷煎熬自己的韓泰樹。在看見令人不解的事件後,他開始尋找哥哥的蹤跡,因為,哥哥有可能因為神秘的原因並沒有死亡。
雖然,「後悔」只是〈薛西弗斯的神話〉中半塊的主心骨,但絕對是撐起無數個角色,包括韓泰樹的主樑。
正是因為有「後悔」這個元素,幾個角色更加豐滿,更加貼近人性,不至於讓科幻元素抽掉人性,這環聯結觀眾與戲劇鍵圈。雖然,好幾個角色沒能有更完整點的發展故事,有點可惜,編劇處理的稍嫌粗糙了些。
當一個人做了一個決定或選擇後,經過了事情的演變,得到了非心之所願的結果。再反思,不禁責怪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選擇另一條路。這種情感的衝擊,為後悔。再如何痛責當初的自己,事情已然不可逆,因為,時間不可逆。
那麼,假如時光能倒流,回到做決定和反應的那個當下呢?能不能消弭折磨自己的「後悔」呢?
從未來穿梭回現在的鄭玄其。為什麼穿越回來?因為後悔。
上傳者的運作妙就妙在只能穿梭回過去,然後慢慢隨著時光正常的流逝而去到未來。如瑞海提到的,不少人搭著上傳者回到過去,很多是因為後悔。
「他們是因為後悔而穿越過來的。即便知道過來了也不能挽回什麼。他們也會想著當時自己為何沒那麼做,而每晚備受折磨。這就是後悔。」- 姜瑞海 (Ep. 4)
千辛萬苦搭乘上傳者穿越回來的鄭玄其,只為了給母親煮上最後一碗她愛吃的泡麵。
比如鄭玄其警察從未來歷經千辛萬苦的穿越回來,就為了替母親煮一碗多年前沒機會煮的一碗泡麵,趕在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對母親盡孝。過去的自己為了母親的健康著想,給予母親諸多限制,當發現母親破戒之後,煩怨疲憊頓生,對母親沒說一句好話,沒一個好臉色。可是當母親過世時,過去的自己心中的驚愕和巨大的後悔,足以絞殺內心。即使未來的自己趕回來替母親盡孝,但不足以彌補曾經的過錯。
既然過來了也不能挽回什麼,那為什麼還要做著徒勞無果的事呢?
(注意到沒,這兩句話剛好合了薛西弗斯的神話本身的其中兩樣要素:循環(穿越到過去)與做著徒勞無果的事。)
小孩子做了錯事,後悔了,便會窘迫地找大人請求原諒。人長大了,亦是如此。做了後悔的事,而又無法修正的話,希望得到當事人的原諒,自己才能在自己的生命中往前踏出一步。
可是上傳者只能幫助人回到那個當下,卻不能挽回結局。一而再再而三的循環地穿越回去,對於當事人是一種折磨,一種自己對自己的懲罰。
利益導向的亞超朴社長,其實也是因為一顆後悔的心而穿越回來的。
比如朴社長,一次次地守在自家的門口,看著過去的自己家暴本該珍愛的妻子,心裡又會是什麼滋味。不難理解,忍不下的他最終想拔槍斃了過去的自己,既能做了對的事(解除妻子的苦境),也能懲罰了自己。幸好,冰冰出面與他相認,救他,阻止他,他也算是從女兒那裡得到了原諒。
玄其也算是從母親那裡得到原諒,但畢竟他母親說完話就過世了,玄其沒有機會可以「補償」。子欲養而親不待,正是玄其的故事。
因為後悔在最後一次與哥哥談話時,傷害了哥哥的心,十年來無法原諒自己。
而韓泰樹對於哥哥的後悔,則是開了後悔這條主題線的頭。自從最後一次與哥哥不歡而散,緊接著哥哥過世(假死),形成了後悔的枷鎖,緊緊地拴緊著韓泰樹的心。他用藥,他鎖閉內心,正是因為巨大的後悔。而這份後悔造成他永遠在人生原地,邁不出腳步。無論他天才的頭腦發明了多少人類物質文明跨一大步的東西,韓泰樹的心永遠被困在十年前的那一天。直到他讀到哥哥留給他的一封信,得到某種形式上的原諒。
當然,還有在危急的逃難中有姜瑞海的攜手,讓他終於從十年前的那一天,勇敢的往前踏自己人生的一步,即使,那一步屬於薛西弗斯的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