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起衣櫃,同時也推開那個好長,好長的夢。
後來的兩個禮拜,吳維勳再也沒有在資訊大樓後門看到虎斑貓,連帶地也未曾再遇見那個對著他笑的青年。
當時應該要問名字的,吳維勳想著。對方大概不是GAY吧,沒有味道。
即便細膩如光。
第一次閱讀《裙襬搖搖》時距離大學畢業不久,對於角色經歷的青春掙扎甚至是畢業製作的痛苦都深有感觸。儘管篇幅不長,當時卻在看過之後,情緒被故事裡的吳維勳、張子桓、楊彥安以及李耘容影響了一陣子,很想搭上捷運文湖線,去動物園大學走走看看。
時隔一兩年,一木很開心(私心啊!)有機會出版這部作品。在正式宣傳開跑前,我們一樣邀請到作者,請YUKI和讀者聊聊裡面的角色,以及這部情感細膩的故事。
第一題,想先請YUKI和我們聊聊這部關於青春、寫給木柵的故事。
我想每個人閱讀《裙襬搖搖》時關注的地方不盡相同,對我而言這是一個關於如何敞開身體與世界相處的故事、一個如何去相信即使很困難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愛你的故事,以及一個給木柵的長鏡頭。
是什麼契機讓YUKI想創作關於主角「二次出櫃」的主題。
我的生活在開始書寫《裙襬搖搖》的前後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情,那幾年我處在一個不安全感中,身體也始終無法放鬆。「二次出櫃」是一個承認自己與世界在沒有共識外,還能夠再更沒有共識的過程,同時它可能使我們推翻過去的自己。懷抱著「在這樣又溼又冷的日子裡,如果有人能夠陪我走一小段路就好了」的心情,我寫了這個故事。
主角吳維勳身邊圍繞了兩個男人,分別是較早出場的楊彥安,和首次出現就讓人印象深刻的張子桓。想問問YUKI為何會做此設定。
這題我想了很久,其實當初在寫設定大綱時並沒有特別花時間決定這件事,因此這可能是直覺下的產物。不過後來想想,也許是因為我當時希望,即使沒有張子桓,吳維勳的生命裡還是擁有某些安穩而不會失去的事物吧。
承上題,可以更深入聊聊這兩位角色嗎?以及楊彥安和張子桓在吳維勳的青春裡,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
楊彥安與吳維勳的關係始於充滿不安全感的性交行為,但最後他們卻發展出深厚的友誼。楊彥安或許不如張子桓那樣理解吳維勳何以總是在溼冷的日子裡獨自步行,而他也對自己能力有限有所自覺,但他最好的地方是他始終願意陪吳維勳走一小段路。我認為楊彥安給了吳維勳一些相信永恆事物的勇氣。
而張子桓與吳維勳的關係始於木柵汪洋般的溼氣中,這是一個相對擁有能夠緩慢地靠近彼此、認識對方存有,進而決定要否擁抱對方傷痕的機會的關係。張子桓他對於「概念」也始終抱持疑問(因此他選擇藝術而非留在充滿概念的法律世界裡),於是他多時非用語言在理解他者以及他者之於自身。這樣的張子桓,帶給吳維勳的是可能性與能夠去想像美好事物的力量。
除了三位男性,主角死黨李耘容的戲分也很多,請問YUKI當初為什麼想要安排這樣一個角色。
跟楊彥安的隨便設定(笑)不同,李耘容在設定之初是花了一些時間思考的。之所以安排這樣一個角色,主要有三個面向:第一是李耘容與前女友漫長的道別中其實也存在著與二次出櫃相仿的「過去自我的推翻」;第二是李耘容始終沒有放棄,她是依然選擇去愛、依然心懷海洋與草原的那些人,我很喜歡也很尊敬這樣的人;第三是我總覺得男同志與女同志間存在某種難以用規則與秩序去說明的默契(雖然並不是所有人皆然)。
請YUKI分享故事裡最喜歡的一句話,和一個場景。
張子桓笑了,他很輕很輕地親了一下吳維勳,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髮。
他知道穿越城市南端會有無雲的草原。
他知道,如果吳維勳願意把呼吸留在他耳邊,那麼他會努力將他留下。
我最喜歡的一句話是「穿越城市南端會有無雲的草原」;最喜歡的場景是張子桓在城市車流裡輕輕擁抱吳維勳。彼時沒有語言沒有聲響,但許多事情都有了清晰的輪廓,他們就這樣沿著邊界並肩同行。
距離《裙襬搖搖》完結已過多年,YUKI回頭看這個作品, 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觸?
最深刻的感觸是自己跟作品之間的距離感吧。我在寫作《裙襬搖搖》當時並未特別意識這件事,直到最近重讀才發現自己已無法如同當年那樣可以如此直接地書寫痛苦與迷惘。
我想原因可能是我年輕時寫作是為了梳理自己的困惑,因此傾向讓自身生命經驗參與作品中的重要場景,再透過故事的進展尋找答案。這樣的作法會使得作者跟作品間的距離非常靠近,雖然在書寫上不全然是好事,但重讀《裙襬搖搖》時仍然能直接感受到的某些時刻裡的某些困頓與挫傷,這對我而言依然十分珍貴。
最後一題,想問問YUKI若讀者看完這個故事還不盡興,是否有其他的作品推薦?
以及未來還會想要創作其他故事?
我正在寫的新作是
《在那個耶誕佳節》,它是我一個非常想寫完的故事,目前在鏡文學上有刊登前五章。關於在生命的流亡裡,我希望你能乾淨漂亮地活著,關於我但願現在將你固定在這世界上的事物永遠不會棄你而去,關於在島嶼煙嵐中,終有美好聲響平靜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