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尹雪艷〉出自白先勇經典著作《台北人》,故事主要發生於位處臺北的尹公館,講述傳奇人物尹雪艷行雲流水的社交手腕,及其神秘卻又令人著迷的個人魅力。在白先勇筆下的細緻刻畫,尹雪艷的形象躍然紙上,為字句間鑲上大時代色彩,閃爍著繁華落盡卻依舊在表面維繫的光鮮亮麗,如同尹雪艷永遠的不老、永遠的始終如一。
主角尹雪艷做為所謂「外省人」,作者對尹雪艷所描摹的形象、場景與情境,抑或作者自身文字風格,都飄散著濃濃的外省味氣味:蟬翼紗的素白旗袍、翻領束腰的銀狐大氅、塞滿黑絲面子鴛鴦戲水的湘繡靠枕⋯⋯,在臺北這座城市裡自成一格,尹公館彷彿通往上海、通往過去的任意門,跨越空間與時間,扮演美好舊時代的複製。
如同歐陽子為《臺北人》所寫序文〈白先勇的小說世界〉所述:
「白先勇稱這些中國大陸人為『臺北人』,就是很有含義的。這些大陸人,撤退來臺多年,客居臺北,看起來像臺北人,其實並不是。」
尹雪艷這群從中國大陸搬遷來臺的人們,或過著吃著中國大陸菜餚,或住在有著中國大陸名稱的街道村莊,過著中國大陸般的生活。不只是尹雪艷,在《臺北人》一書的其他篇章,〈金大班的最後一夜〉的金兆麗、〈遊園驚夢〉的錢夫人、〈一把青〉的朱青皆是如此,而現實中的臺北,又有多少個尹雪艷、多少個錢夫人?
讓他們居住於此卻無法變成臺北人的,是「懷念」。他們懷念的既是中國大陸這片鄉土,也是絢爛而無法重回的往昔。懷念是枷鎖,使他們受困於過去的牢籠,以復刻為麻醉劑,沉醉在回憶裡朦朧而閃亮;懷念是翅膀,讓他們在與自己不相關的新土地翱翔,新的開始擺動著新的希望。懷念是多數人都會有的感覺,也是情感存在的痕跡,正如我們總在畢業後才喜歡穿上制服。閱讀〈永遠的尹雪豔〉,常想:如果這些「臺北人」沒有來到臺北又會如何?真真實實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否會讓他們正視失去而不得不向前走?總覺得,或許成為沒有在臺北扎根的臺北人,對他們而言是一種不那麼痛的傷口,臺北這座城化為一張白紙,讓他們在一條又一條的街,畫上另一個瀋陽、另一個重慶、另一個青島,繼續種著忠孝仁愛信義和平,構築另一個依舊燦爛的平行時空。
文章命題為「永遠」的尹雪艷,既是尹雪艷在眾人眼中彷彿凍結般的永遠不變,在作者落筆的片刻,亦將這號人物與其週遭事物以墨鑄刻在一刷又一刷的書本內,使得永遠更加永遠。這些「臺北人」踏著臺北的路、照著臺北的光,自腳下無限延長的,卻是上海的影子,延續著永遠不變的熠熠生輝。
這其實是某個期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