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旱地搖瘟疫起,在古代只要遭遇這種災變凶險,必然謠言四起人心浮渙,喔,就像現在這樣,人似乎很怕恐懼傳得太慢,越不安越要說,你編我傳,加油添醋,怪事自然多,災厄也就越離奇,要不就是天上現出煞星,或是人間有妖怪作亂,總之給無常一個合理化的理由,害怕便顯得比較不丟臉。
〈古瓶〉也發生在天無水地無糧的大荒年,水井都乾了,村人就指派兩個看來遊手好閒的男人去掘井,看看挖深點會不會冒出泉脈,兩位挖井工想必不是很重要,連名字都沒有,隨便叫人家甲和乙,有點像,「喂,那個誰」,但也可能是他們出身並不光彩,靠掘墓偷盜一途維生,講故事的人把這段隱了去。
他們挖呀挖的竟挖到一具骷顱頭,兩人非但不害怕還興奮不已(會有這兩種情緒的,要嘛常盜墓,不然就是考古研究人員,按他們破壞屍骨又毀損遺址的行為來看,肯定不是後者),其中一個不小心把人家的頭給摔碎了,赫然發現嘴裡有黃金(哪個朝代的人這麼先進?裝了金牙),當場分贓,喔,應該是現場打了起來,才一口金,兩個人怎麼分,鐵定是要幹架的(細節可參考朱西甯短篇小說〈冶金者〉),打累了腦袋清醒些,才想到那還有沒有更多死人骨頭?於是賣力挖,日曬脫水都不管,還真給他們掘出六七具,旁邊還有一堆銅器和瓷瓶呢!可這兩人被金子迷惑,只想掏金,對瓶瓶罐罐沒興趣,焦躁地把所有的人頭都摔碎,發現沒有更多黃金了。
這下怎辦?再打!
打到兩人爬出井的時候都死死昏昏去,趴在泥地上幾乎沒了氣。村人久等不到水氣跑來查看,發現這兩人一死一重傷,重傷的那個突然睜開眼,變聲說:「我是漢代人,遭遇亂世,全家跳竟自殺死,要死之前,我發現手邊還有一枚私房金,就把它放進嘴裡,又不是每個人都有,你們幹嘛把我家人的頭骨全弄碎,太可惡!哼哼,我要報仇!」說完就昏了。他是甲還乙,沒人在意。
想當然這人手上必揣著金子,眾人嚇得青損損,但眼睛亮準準,井裡有東西呢!索性將那枚金子變現辦法會,趁這時候井裡的寶貝當然也就一件一件被遞出來。
有什麼呢?首先是一座重達十斤的雙環青銅器,被一個姓孫的買走了;再來是袁孝廉買了一隻可測晴雨的瓷瓶,據說要下雨時瓶身有個黑點會擴散,就像現在的感溫變化杯那樣,變成另一種顏色,天晴就恢復原狀;張秀才買了一隻像月曆一樣的瓶子,月初是極簡無印良品,滿月時變草間彌生,點點遍佈,更神奇的是,採下來的花插入瓶中,這花還能結果呢!(金陵福變戲法?)
掘井的和賣貨的都沒有名字,偏偏留下買家的名字,而且還有身分——考過試的讀書人唷,不唬爛,真的(推銷員的眼神)。這說明前情提要不重要,關鍵在要想辦法賣掉這兩隻神奇的瓶,不是旱災嗎?袁孝廉的瓶子幾時能變色?至於張秀才那個魔法瓶,你怎知他到底買了幾隻呢?
至於那個重傷的掘井人怎麼了,沒人知道,只說祭祀完井裡的先人,他就好了。
有人在意那是考古遺址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