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木麻黃林的東側開始竄出白煙,緊接著是如星芒炸燃的火光爬上了樹梢,刺眼的火舌亮光貪婪的吞噬掉滿樹松針綠葉,紅光映在紅城牆上,更加深了那鮮紅似血的顏色。
幾個潮落之間,彼端已成一片火海,茫茫燃煙掩蓋了更東方的府城燈火光芒
然今日是元宵,四處都是煙花鞭炮炸響,煙漫四處
不知要過多久才會有人發現此處起了大火?
想來這些人選在元宵之夜行事,必然是考量到能如此掩人耳目之便吧
海水的潮腥味和木麻黃的煙燻兩面夾擊,冷冽的海風與熱氣相爭,也只能越退越遠,犬吠聲越逼越近,煙塵扎得他眼眶泛紅。
人影一個接著一個從紅城下巨大的暗影中現形,遼闊的紅城港像是猛然被驚擾,各種鳥啼蟲鳴齊響。
圓月從城牆上俯瞰眾生,映出他四周烏黑水下深不見底。
麻鷺、蒼鷹竄上雲霄又潛入水岸,伏在岸邊伺機而動。
出海口的潮流湧動,看似平靜時則危機四伏。
浪一層疊一層拍打在岸上,時如雷鳴轟響。
傳說這個岸口是一頭巨大海翁一頭撞出,後來人們發現海翁還懷著一隻小海翁
他們無法明白為什麼,只能將兩隻海翁遺骨一起供在廟中
或許是再也活不下去,就只能共赴黃泉。
但若是在此放棄
也就無路可退了。
此時他們已不可能從林道出去,只能與他們爭一艘竹筏走水道離開了。
他瞥向水道岸上的竹筏,李樂天點頭表示明白
但對方人馬顯然也猜到他們的意圖,再有數十人圍上來,同時有一批人拖著竹筏往城牆而去。
被稱作鬼面將軍的蒙面男子,握著劍在戰圈之外幽幽的說。
「你是皇龍布行的店夥計李樂天對吧?此事於你無關,只要你棄劍投降,我保證讓你活著回去。」
「皇龍布行的人都是一家人,慕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慕哥?喔?哈哈哈哈哈!我都忘了你已經捨棄祖姓。現在改姓慕了對吧?那你還記得你的本名嗎?殿下!」
此話一出,李樂天偏過頭來看,慕生儒揮劍的手在空中一滯,「…什麼?」
立即被人一刀砍傷腹側。
摀著傷口退了兩步,又立即有三人逼面而來。
李樂天想過來救,但隨即被另外三人圍住隔開。
以劍鞘隔開落下的刀劍,他咬牙使出青柳傍水之招,鐘離劍劃出一圈劍光,迫使三人退卻,卻突然一劍横插,兩劍交擊發出金石交響之聲。
鬼面將軍一劍破了他的劍式。
對方破了他的劍式卻不再出招,只是冷眼看著他摀著腹側的傷口連退數步,一路留下血步。
「我不是……」
「哈!你還要繼續睜眼說瞎話嗎?無論你再怎麼裝模作樣,還不是死握著那把太子之劍不放。為了得天下,你做了多少骯髒事至今還想抵賴嗎?太子殿下!」
慕生儒愕然,鬼面竟將他誤認為他的父上!
世人皆知太子已逝於詠春之難,何以鬼面會如此一口咬定他是太子?並且言談中處處透露對太子的怨恨,他與父上之間發生過何事?
「我不是太子。」
「將軍說你是你就是,如果真不是就把太子之劍交出來!」周遭人竟順著鬼面的話說,相當不以為意。
慕生儒壓下一口血腥,「你、你是何人?你是太子故人?」回想鬼面將軍說的話,及那日在城牆上從千百人中認出他,慕生儒不由得做此聯想。
「哈哈哈!尊貴的天之驕子怎會識得我呢?我不過是卑賤的螻蟻,不過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為了生存下去而踐踏在地的,」
「一條賤命而已。」
此話從齒縫中迸裂而出,憤恨之情溢於言表
慕生儒還來不及細思,對方已然發作,使得雖是劍,卻充滿刀法之蠻橫。
慕生儒一手持劍一手持鞘,接連使出碧柳無歲、絮柳凌空及蕭柳夢雨之招,然鬼面將軍對蕭柳劍法鑽研甚深,總能覓出劍式之間隙,打亂他出招,迫使他毫無空隙反擊,只能接連應招。
再度被逼回灘地,慕生儒感覺自己已然力疲。
忽聽見一聲風嘯迫近背心,他及時回身格擋,一柄銀刀逼至鼻尖發出侵肌透骨的寒意。
見一擊不中,刀客收刀入鞘,退至左右的四神道武眾紛紛抱拳行禮,尊稱朝暘護法,正是那日窄巷中追擊慕生儒的褐衣刀客。
「鬼面,你這傢伙怎麼又先出手?」
「是你回來得太晚。既然你回來了,那邊都順利吧?」
「當然了!我朝暘辦事哪有不成的道理?這次可真是有如神助,連久未露面的黑衣大人都出手相助,你真該看看龍大小姐發現咱們人不在那裡的吃癟表情。現在百花樓外也都已經派人圍住,她們既使再厲害也不過是群女流,怎麼可能贏的了咱家郡王。只要扣個窩藏罪犯、意圖謀反,讓縣署的人盡情抄查百花樓的財產,他們絕對盡心盡力!」
鬼面點點頭,朝暘面顯得意,再次抽刀對準慕生儒
「小傢伙,你今天逃不掉了。」
一刀一劍再次同時攻來,慕生儒璇劍力抗,刀劍中卻有沉沉氣勁夾勢而來,一同重擊鐘離劍,虎口迸裂,他右膝跪倒在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