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莫名想起,那個最平常的午後。
我斜坐在椅子上,面向走道、頭歪垂向一邊;像斷線的木偶;等待放學。
夏日炎炎,雖說今日的天稍微陰了,可電扇全被臭男生搶去、牆上的那台又壞得不像話,一扭頭就像要爆炸似的,還是悶熱。
老師在前頭哇啦哇啦的講,還不時背過身抄抄寫寫,佔去一大面牆的黑板都要滿了。
講台下卻靜的不得了。
有人悄聲低語;有人彎著身子翻書;有人還從家裡帶了枕頭,流了一桌子口水。甚至也有人偷偷摸摸,雙手藏進抽屜裡玩手機,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黑板上距離畢業的倒數越數越小,看在快畢業的份上,老師也懶得跟我們計較了。
座位是一開學抽籤抽的,但我和四位少奶奶用盡各種方法套關係,把座位換在了一起。對於換座位我們全班還是挺有共識的:抽籤結果只是個參考。
總之她們現在一個坐在我的右手邊,掛著副苦瓜一樣的表情背單字;當有人用背單字打發時間只代表一件事:她真的超無聊。兩個坐在我斜前方,稍稍伸腳就踢得到的位置,正細細簌簌的不曉得在搞甚麼東西,連筆記都沒翻開。最後一個比較衰,坐在遙遠的邊疆地帶,還好死不死就在老師正前方;她開學那天沒來,又抽到大夥兒避之不及的貨色,沒換成位子;現在一個人百無聊賴的發呆,看上去挺淒涼的。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老師說話,有些無趣了,便伸手進桌上一個大紙盒裡撈,可什麼也沒撈著,紙盒已經空了;沒糖了。這個紙盒是我和四位少奶奶的零食中繼站,每個人都會按時繳納「國庫」;以便上課無聊時吃。
既然沒東西吃,我順手擺弄了會兒桌上那座垃圾山——它都高得快遮住老師了——前陣子四位少奶奶發瘋,摺了一大堆紙盒,全疊到我桌上來了,還跟我說那是她們的愛,不准丟。
有一隻小蟲不小心飛了進來,停在左邊一個男生肩上,看起來好噁心。可我不打算告訴他。過了會兒它又開始在窗戶邊亂闖,顯然找不著出路。我盯著看了一陣,還挺有趣的;可惜它不久就飛走了。
怎麼才過了十分鐘……距離下課還有四十分鐘,代表我還要過四次像剛剛那樣無聊的十分鐘。
索性拿出鏡子照,對著鏡子整理頭髮,檢查鼻尖的粉刺;這可以打發我好久時間。稍微轉轉鏡面的角度,還可以偷看後排的同學。
每回想到這,思緒就差不多停了;總是不多不少的停在這。
悶熱的午後、走動緩慢的指針、寂靜中偷藏的蠢蠢欲動……當時覺得煩悶的一切,現今回想早已不會覺得浪費生命;倒是有一股遙遠。
明明才幾個月過去,一幅幅卻彷彿退去了真實,像是埋藏久永的一卷黑白電影。記憶甚至開始模糊……
我記不清那時的自己究竟為了甚麼而笑,甚至記不清,教室裡的時鐘當時到底掛在了哪面牆。
雖說已經不重要了。
但是這種感覺,就像不小心弄丟一把傘。還是怪叫人難受的。
2021.08.05. _ 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