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

不是不想說話。

抱歉，這是缺少字句的季節。那些激情洋溢的飛揚字句，已然落下。地上鋪了一片金黃，都是關于回憶的回憶。

也許還是應該說話，但又如何去說呢？

說了的，和不說的一樣；而不曾說過的，我卻相信，仍然會有人懂了。

離你遠去，或許只證明我更愛你。而沉默跟隨，卻說明我滿懷彷徨。如果表演出來的熱情，能夠讓人更加相信，也許這相信，也已經被寂寞侵蝕。黑斑從葉片上出現，于是就是褪去的顏色，正如我們失去的好奇。眼睛中的一切，若是總不能傳遞，也許便會慢慢消亡。

我曾經想過，是不是這個世界真地需要我？

你呢？若是在文字中，可以感受到一些不是文字可以表達的東西，你或許也能明白這種心情。

可是這并不是說，你就能真正明白，另一個人的心情。

我們總以為自己能夠明白，可抱歉啊，親愛的，在大多數時候，說自己明白，也就意味著不夠明白。

多么讓人煩惱的邏輯圈套，可文字就是這樣。文字控制了思想，語言限定了表達，即使本該跨越種族的，也是如此。人和人之間的表達，重要經過媒介的消耗，正如那遍布城市各個角落的輸電線路，工程師們耗費腦細胞的一個目的，就是讓這電力的消耗變得更少。

我們又能如何呢？

我們的指責真是表達出了我們的心情嗎？

我們聽到的指責，真是我們所理解的那樣嗎？

記得我還根本不懂怎么寫東西的時候，有一天我主動去幫助另一個陌生人審稿，然后波拉波拉地說了一大通否定意見，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我得到的詩一頓憤慨而不平的意見。

現在想想，這位陌生的朋友，還真是可愛。或許是因為網絡讓人不用偽裝吧，他很直接表達了自己，而我也通過這件事，明白了我自己的問題。并不是因為那些意見，雖然現在看來，過于表面，也太過自大，可即使在今天，我也可以認同自己的那種真誠。我沒有說謊。這對我的意義，要遠比對陌生朋友的意義更重要。

所以，意見并不重要。問題是，當我看到這位陌生朋友征求對自己文章的意見時，并沒有真正懂得他所需要的是什么。

記得一位作家在自己寫的小說指南里提過，最好的讀者，其實是自己的家人、朋友。請注意，他提醒我們了，不是一般的朋友，更不能是總在挑剔我們的家人。

為什么？

因為一個人開始寫作，直到他看到問題前，除了天才，都需要一些真實的意見。但在他意識到自己問題前呢？抱歉，他需要的不是真實的態度，他需要的其實是一種鼓勵。正如，我們參加長途賽跑，當一個人在跑道上的時候，前面沒人，后面沒人，你根本無法確認自己的位置。是跑得快，還是跑得慢，你都沒有清楚的認知，至于跑步的姿勢，呼吸的節奏，更沒什么真正準確的把握。

這時，一個人跑過來，波拉波拉地說了一大通，你這里腳抬得太慢，那里呼吸頻次太快，既沒有專業意見，又根本不能讓你現在就變得更專業——你的感覺又是什么呢？恐怕你也明白了，這時候，就連那種安慰性的加油，都比這個真誠的陌生人，更加舒心吧？

人就是如此。這不是什么人性弱點——人性沒那么幼稚——這只是人人都會有的一種情感需要。

當所有人都奔跑的時候，為什么不喊一聲加油呢？

為什么要喋喋不休，難道就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若是我們的心，是為了讓一個人變得更好，是希望在交流中，獲得某種情感上的表達和反饋，那為什么不坐下，喊一聲加油呢？

真正需要明白的，不是加油的我們，而是在奔跑的自己。

比如何跑更重要的，是繼續跑；比繼續跑更重要的，是繼續跑、繼續跑。

就像有人說，我們除了與命運公平交手，有時候，也需要耍一耍賴。

你是那個會耍賴的小孩兒嗎？

真希望你是。

于是，我就繼續說了下去。所有的葉子重新飛回到枝頭，所有的字句再次從我到你，所有的好奇又回來了，所有的熱情又跟隨了——

這是我對你的加油，你可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