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要與童年那最長的暑假道別——《數碼寶貝大冒險》

諸位螢幕前被選召的孩子們，有什麼印象深刻的橋段呢？是為孩子們斷後，亦師亦友的妖精獸嗎？是為了幫孩子們多爭取一點逃跑時間，被鋼鐵海龍獸的究極波浪砲貫穿的巨鯨獸嗎？是屢戰屢敗但從不放棄，最終跟鋼鐵猿猴獸同歸於盡的獅子獸嗎？是擋在吸血魔獸的夜魔飛襲面前，只因為迪路獸是他救命恩人而無悔犧牲的巫師獸嗎？記得在澀谷玩瘋了的南瓜獸與礦石獸，被吸血魔獸處刑的揪心畫面嗎？又或許你心中浮現的，是沒有心的木偶獸臨死前的囈語：「祖利獸⋯⋯我缺少的⋯⋯到底是什麼呢？」

數碼寶貝這個IP，其運作模式有點類似如今依然紅透半邊天的寶可夢，即先釋出原案企劃，也就是數碼獸的原始設定，再由各部門（如遊戲、漫畫、動畫、周邊商品，等等⋯⋯）各自提案與製作。這類運作模式的IP，三年五載便有「重啟」這個要素，原因是不同媒介上的作品無論是角色或劇情，甚至一些基本的設定都不一致，所以過段時間，就會有個作品來統合這一切，其中出現跨媒介的統合版本也不足為奇，也因此探討這些作品的歷史本身幾乎就能稱作是一門學問。

無獨有偶，跟寶可夢一樣，數碼寶貝這個IP第一個作品也是遊戲， 其源頭可以追溯到1997年的「電子雞」，初代的數碼機也有育成要素，但究其本質，就是一個「戰鬥版電子雞」，也就是你培育，基本上是為了戰鬥；繼承了傳統電子雞育成玩法的同時，在原初遊戲設定上卻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觀（這在03動畫以降更被強調）。跟寶可夢系列一樣，以遊戲作為第一作的策略在銷量上不能說是十分成功，在那個遊戲技術還不發達的年代，真正要讓兩個IP發光發熱，還是得靠動畫。

說是這樣說，但要完整講述初代八位孩子的故事，光談論無印版是不夠的，事實上，在無印版開播（1999）不久以前，初出茅廬的細田守就執導了一部同名劇場版前傳，片長只有20分鐘左右，同好之間通常稱為《滾球獸的誕生》。劇情描述了四年前（1995年）的「光丘恐怖攻擊事件」，其實是大人們所看不見的數碼獸，也就是暴龍獸與鸚鵡獸在夜晚的光丘街道上戰鬥的故事。這部劇場版巧妙地前設補完了被選召的孩子們所困惑「為什麼是我們」之謎，在敘事節奏與氛圍上，也被數碼粉們稱為一代神作，短短20分鐘卻能讓人回味再三。

隨後是2013年，Sony出在PSP上的又一個同名遊戲作品，此部作品除了一些細節更動，完整照搬了無印版劇情以及2000年的劇場版《我們的戰爭遊戲》，並在其後增添了一些我認為可有可無的太一與後面幾代主角在異空間迷宮相遇冒險的故事。讀者若是初代粉，想必能在遊玩時勾起所有回憶，然後跟筆者一樣哭爆。

最後是不得不提的20週年劇場版《數碼寶貝 LAST EVOLUTION 絆》，此部劇場版一掃15週年的 Tri.系列惡評，給了初代八位孩子的冒險一個相當完美的結束。由於就時間線來看，這部劇場版可以視為《我們的戰爭遊戲》與《數碼寶貝大冒險02》之間的一個插曲，但筆者對於02的感情相較起來沒這麼深厚，因此本篇文章乃是統合了《滾球獸的誕生》、《無印版》、《我們的戰爭遊戲》、《LAST EVOLUTION》的心得。

90年代，網際網路的概念在民眾之間方興未艾之時，數碼寶貝的雛形誕生了，數碼獸生活在一個名為數碼世界的網路空間，在此必須強調，數碼世界並非「單純象徵」網路世界，而是整個作品世界觀的一部分，與所謂現實世界藉由網路互相影響。如光子郎所言，可以將數碼世界視為現實生活的映射，你在網路上的所作所為會藉由某種形式反映在數碼世界中，反之亦然（通常是數碼空間的平衡被打破或失控時）。筆者以為這個設定經常被誤解，好似被選召的孩子只是進入了全VR環境在玩著一場遊戲而已，實際上孩子們是確實進入了一個與現實生活很像，但有自己運作模式的另一個世界，也因此在這世界死亡的話，在現實世界也會死亡。於是我們可以看到，無印版結局聲稱孩子們再也無法回到數碼寶貝世界的這個設定並沒有被打破，在《我們的戰爭遊戲》與《絆》中，孩子們與數碼寶貝們是在所謂的「網路空間」重逢的。

如果你某日不幸漂流到荒島，只能與一部作品共度餘生；或是當你為人父母，只能推薦一部作品給自己的小孩看的時候，你會如何選擇呢？

勇氣、友情、愛、知識、純真、誠實、希望、光明這些特質虛無飄渺，在多數作品中，是將這些特質集中於一個主角上演出，描繪其成長歷程。在數碼寶貝上，這些特質卻被明確地切割開，直到大結局才統合在一起。你甚至可以這麼說：「數碼寶貝的主角是這些特質，是這些特質在與敵人戰鬥，戰鬥本身不是重點，戰勝敵人僅是對特質進一步了解的結果。同時，孩子們是這些特質的「載體」，孩子們天生就擁有這些特質，但如原石般尚未打磨，而搭檔的數碼寶貝，正是這些特質的「具現」，賦予其形體，好讓其戰鬥，如邪惡賦予Boss們形體一樣。如果打不過，就是對於特質的了解還不足，當你更理解這些特質，這些特質就會「進化」，並被賦予更強大的形體對抗敵人。」所以在劇情中我們看到，當孩子迷惘時，數碼寶貝永不迷惘，孩子心中的特質覺醒時，數碼寶貝也隨之變得更強。

數碼寶貝的中心思想非常簡單，不是什麼大道理，作為兒童向動畫，卻很巧妙地以異世界冒險形式描繪這些特質的應用。數碼寶貝同時極罕見地，是一部「沒有實質上配角」的作品，至少可以說是沒有「人類配角」的作品：〈入侵現實篇〉劇情上確實曾帶到孩子們的父母，但更該僅被當作是人物的敘事背景而已。確實，太一是「隊長」，但我們不該將所有特質單純解讀為「勇氣先行」，而將他作為單一主角。太一的勇氣，僅是孩子們前進的一個重要依據，面對小丑皇時，當時阿和一人脫隊在外旅行，尋找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成長後的太一說：「只靠我們幾個是行不通的，必須集結所有人才有辦法打敗他。」並要素娜去將阿和找回來，自己會先拖住小丑皇。這是勇氣沉澱進化後的結果，而不是單純的「我最強我來就好」。

在法易路島（檔案島）上的無人工廠，光子郎運用了自己的知識解讀數碼文字讓甲蟲獸進化為比多獸，消滅了安杜路獸腿上的黑色齒輪；

在熊仔獸的玩具城中，眾人被熊仔獸當成「玩具們的玩具」，唯獨美美沒有中招，並理解到這般無腦的快樂並不是純真；

在比高獸的村子，素娜不願讓受傷的比丘獸出戰，終於了解了媽媽當初不願讓受傷的素娜出席足球比賽的心意；

年紀最大卻看似最為懦弱的丈（阿助），力求解決太一與大和的矛盾，趁眾人熟睡時隻身前往無限山頂勘查。這裡有個東西有點意思，代表丈的徽章是「誠實」，但在劇中他的表現時常是「責任」，他總是覺得他必須做點什麼保護大家。誠実（せいじつ）更像是中文「正直」的意思，也就是八個孩子當中的「常識人擔當」，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像是負起學長的責任前往無限山、在向阿武母親承諾以後寧可自己溺水也要好好保護阿武，這些是正直的表現，無論是台譯的「誠實」或是英譯的「Honesty」都不到位。丈是公認八位孩子中最不討喜也最影薄的一位，但或許也是最貼近現實的一位，即使身在數碼世界，也時刻不忘自己的考生身分，甚至為了搶在吸血魔獸之前找到第八個孩子而返回現實世界時也在補習；

而直到最後都沒有放棄希望的阿武，終於讓巴達獸壓箱進化成天使獸，而與惡魔獸同歸於盡。天使獸消失前，阿武問他：「天使獸，我們還會再見面嗎？」天使獸回答：「當然了，阿武，只要你希望的話。」最後變回了一顆數碼蛋。這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對白，多年後看來背後隱藏的資訊量其實很大，數碼寶貝與寶可夢在進化上最根本的不同，就是數碼寶貝的進化鏈並不單一，在數碼機上，會隨著培養方式的不同而進化成不一樣的數碼寶貝；而在動畫劇情上，也可以理解為，若阿武喪失了希望的特質，天使獸也很有可能不會再次出現。

總體來說，法易路島篇講述了各個特質的正面應用方式，也就是從成長期進化為成熟期的條件，隨後的沙拔大陸（伺服器大陸）篇與入侵現實篇，則是進化為完全體的條件，例如太一的自大與急躁（勇氣的錯誤形式），讓暴龍獸進化成了喪屍暴龍獸，敵我不分的攻擊，直到找回真正的勇氣（即使害怕也勇往直前）才在分子獸的金字塔內勇敢地穿越電網陷阱，最終進化為機械暴龍獸；阿和在蛋蛋獸的餐廳從心不甘情不願地幫助丈到最終體認到丈對自己的友情觸發了加魯魯獸的進化條件；光子郎在宇宙腦魔的蠱惑下放棄自己的求知欲，使比多獸一步步退化成年糕獸，流下的眼淚泡泡反映著過往的點點滴滴，最終讓光子郎找回求知心⋯⋯也就是在闡述當你失去了那些必要的特質，要如何才能尋回，以及這一正一反的思辨下如何能讓原來的特質更為閃耀。

相對於上述三個篇章，黑暗四天王篇的劇情核心則較為隱晦不明，說的並不是任何一個孩子的人格特質，而是「團結」的重要性。跟上一次太一誤回現實世界導致孩子們群龍無首而分崩離析不同，這次孩子們是因為自己的信念而選擇分頭行動，阿和穩定脫隊；美美厭倦了戰鬥，丈留下嘗試說服她，認知到創始村因為四天王的存在失去了功能，所以死去的數碼寶貝們不會重生了，要和平就唯有戰鬥一途，於是在旅途中四處徵兵；素娜依舊擔當整合者（母親）的角色，但這次她也累了，被黑暗困住動彈不得，最後破除心魔的眾人反過來救了她。無論如何，孩子們終於找到了不斷戰鬥的理由，為了不讓這些朋友們白白犧牲、為了恢復從前熱鬧的創始村、為了現實世界的家人們，以及，為了不讓從前的冒險留下任何遺憾。

阿和與阿武是親兄弟，父母離婚，一人帶走一個，以至於他們不同姓。阿和因為父親電視台工作的緣故，不如說是他在照顧父親，被迫早熟的他也對弟弟感到愧疚，所以更加溺愛與保護阿武，這導致了隨著阿武的成長，而不再需要哥哥的照顧時，阿和的無所適從；

光子郎的父母其實不是親生父母，而是生父的遠房親戚，由於養父母們遲遲未將真相告知光子郎（雖然光子郎很早就發現了），導致雙方雖然愛著對方但都對彼此有芥蒂，也因此年幼的光子郎便沉溺於電腦世界，養成了不善表露心聲的性格；

美美的家庭看似美滿，實則暗示了父母的寵溺養成了美美的公主病；

素娜的媽媽是插花界大師，一直希望女兒未來也能走這條路，素娜的愛情（日語愛情表「愛」之意）徽章正代表著從小感受不到愛的素娜的自我追尋；

丈生於醫生世家，連哥哥也是醫學生，丈在父母的期待下埋首於課業，卻從未想過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麼，這也反映在他怯弱的性格上，畢竟他其實原本是個連看到血都會暈倒的人；

就連看似毫無缺點的太一，心裡也有一個秘密。小學二年級時，妹妹光（台譯嘉兒）一次重感冒在家裡休息，放學回家的太一看到妹妹在沙發上看電視，覺得光已經痊癒了，便拉著她一起踢足球，光暈倒在球場上，搶救了三天三夜才脫離險境，妹妹一句：「對不起，我把球踢歪了。」讓太一當場潰堤，這也變成太一心中的一個恐懼，保護妹妹變成他最大的責任。當得知光就是第八個被選召的孩子後，太一多少是不太願意承認的，他已在數碼世界打滾一陣子，深知這個任務的危險性。

數碼寶貝暗藏的支線是與原生家庭的和解，而其或多或少與代表徽章的特質有所關聯，除了一個例外：八神光。其他拍檔都是在描述孩子的成長，但只有這第八對拍檔，敘事的重點反倒放在其搭檔數碼寶貝，也就是迪路獸身上。我們看到迪路獸悲慘的過去、其與巫師獸的相遇，面對光從敵視、害怕想起來，到自我懷疑，終於藉由巫師獸的幫助找回記憶、想起自己的使命，而這一切都與八神光本人特質無關，也因此迪路獸與光這對搭檔直到結局都讓人有「她們的感情好像還差那麼一點」的感覺。當然，這也跟八神光這名角色有關。

說實話，八神光這名角色，雖然人氣不是第一也有第二，但以劇情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也就是就算被選召的孩子只有七位，最多也是修改一些不太重要的劇情編排，因為光的設定一開始就寫死了：她一開始就是外掛般的存在，心靈純淨度封頂的第八人。但八神光的出現顯著地拉長這部動畫的壽命，以劇本角度來說，就是更有變化性，是一個功能性角色。

綜合設定、數碼粉推測，與玄內（還是習慣他老爺爺的樣子啊！）的話來說，一切起因於一場意外：前傳《滾球獸的誕生》中，光天生的進化之力吸引了那顆數碼蛋來到現實世界，並使其快速孵化與進化。在數碼世界的「期望數碼世界安定者 / 恆常性」派出了鸚鵡獸來回收那隻誤入現實世界的數碼獸，最終卻演變成現實世界大人口中的「光丘事件」。被選召的孩子們的共同點，就是都曾親眼那場目睹數碼獸的爭鬥，且因父母害怕恐怖攻擊再度襲來，而離開光丘搬到了御台場。光是特別的，你可以把光視為一個便於連結數碼與現實世界的靈媒、恆常性的憑依對象，從她空靈表情跟「時常聽見有人在說話」就可見端倪。在甫打倒木偶獸之際，無形體的恆常性藉光之口述說了光丘事件的始末，暴龍獸被收回後，神聖計畫才開展，恆常性製作了數碼蛋，並量身訂做了屬於孩子們美好特質的徽章與進化鑰匙，為的是能讓數碼寶貝搭檔做到最適當的進化。因為計畫被小丑皇發現，他們現身來搶數碼蛋與徽章，玄內逃跑過程中落下了迪路獸的數碼蛋，因此迪路獸不在法易路島誕生，而是從幼年期就被吸血魔獸嚴酷培養成殺手。就日後的設定補完，我們知道恆常性是類似數碼世界保全系統的存在，跟最終大魔王啟示錄獸對立，分別對應著「進化」與「不進化」兩條路線，也因此我們可以看到與光接觸的數碼獸總是有力量快速進化，不論是《滾球獸的誕生》中的數碼蛋飛快進化成暴龍獸、或是光的搭檔迪路獸幾乎是立刻進化成天女獸，以及最終復甦的創始村那對應《滾球獸的誕生》的小彩蛋：安杜路獸按下快門的瞬間，在光懷裡孵化的又一隻黑球獸。

面對最終大魔王啟示錄獸，眾人一開始是絕望的，啟示錄獸是那些在進化過程中消失的數碼獸們的悲傷與怨念的集合體，他的「退化之爪」打敗了所有數碼獸，也破壞了孩子們最重要的徽章，這意味著他們沒有反擊的可能了。孩子們與數碼獸隨後被分解成了數據，在純白的數據空間中，意識卻仍然存在，他們回想起冒險旅程的點點滴滴，體認到他們與冒險一開始的不同，於是每個人胸口都出現了自己的徽章。啟示錄獸篇嘗試告訴我們的，是徽章作為一個實體媒介並不是必要的，只要心中仍存該特質，數碼寶貝還是可以進化。不得不說多年後重溫本作，當初似懂非懂只覺得熱血的橋段，其實有其道理且首尾呼應。徽章作為實體的進化媒介本來就是以孩子們的心為能源的，即使那象徵物消失了，也不改變成長的事實。

數碼寶貝01之所以為經典，如今仍被人津津樂道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於結局的催淚程度，完全就是以把觀眾逼哭為前提去製作的。太一與亞古獸如哥兒們般閒聊、加布獸最後一次聽著阿和的口琴、比丘獸與素娜躲在樹上相擁而泣、哥瑪獸與丈終於握了手，還被丈調侃原來這真的是手啊！（這在丈與哥瑪獸隻身前往無限山時就有伏筆）、光子郎依舊面對著筆電，淡淡地對甲蟲獸告白，最後以觀眾看不到光子郎臉的角度與甲蟲獸相擁、花田中，原來以為會哭哭啼啼比誰大聲的搭檔巴達獸與阿武卻意外冷靜，他們已相約總有一天要再會、光將一直以來戴在身上的哨子交給了迪路獸，她們只是淡淡地互道珍重，因為光早有預感兩人會再見，而最後的巴魯獸，萬惡的巴魯獸與美美，當年騙到了多少孩子們的眼淚。美美找不到巴魯獸，巴魯獸害怕離別而躲了起來，終於在怪蛙獸的開導下趕上了離別的電車，哭著、跑著，向美美說對不起，美美終於破涕為笑。隨著美美被風吹飛的帽子以及迪路獸奮力吹響的哨音，列車開動了，數碼寶貝01完美地收尾了，我們的童年也結束在了那個夏天。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對筆者而言，《數碼寶貝 LAST EVOLUTION 絆》不只是一部情懷作，儘管確實是衝著情懷去看的。無論01的結局有多麼美好，作為觀眾的我們都知道，孩子們與數碼獸們不久後就在《我們的戰爭遊戲》再會了，也因此在往後續作定調了搭檔們仍可見面，只是無法在數碼世界見面的基調。但《絆》中，這次的別離感實在太過真實與強烈，以至於其所帶來的正能量也同樣無可比擬。

時光荏苒，01與02被選召的孩子們都已上大學了。這時世界已經習慣數碼獸偶爾誤入現實，被選召的孩子們身分也廣為人知，但在光環底下，他們也不過是一般人，成熟從容地將鸚鵡獸再度送回數碼世界之餘，他們也有「真實的」生活要過。光子郎已經是一家IT公司老闆、美美經營著網拍事業、素娜穩定插花並決心退出戰鬥與比丘獸平靜生活著、阿武開始寫小說、丈已經是個醫學實習生了，唯獨初代最強戰力的太一與阿和仍對未來該做什麼感到迷惘，這部作品（依然）圍繞在太一與阿和兩大扛壩子身上，每個男孩心中最帥的奧米加獸也依然有登場，不過這次，卻是被打到解體的份。

進化，究竟代表著什麼？不就是特質閃耀的瞬間嗎？梅諾雅告訴我們，不只是這樣而已。

面對前所未有的強敵艾歐斯獸，奧米加獸第一次登場，卻在即將打敗對方的時候當機解體了。身為天才數碼獸專家的梅諾雅說：孩子所擁有的，即無窮的可能性，在無數種可能性中做出選擇，那巨大的能量正是數碼獸進化的關鍵。你或許聽過被選召的孩子們，但絕對沒聽過被選召的大叔大嬸們吧？

換句話說，神聖計畫上的倒數計時光環代表的，是太一與阿和即將被解除夥伴關係的前兆，他們已經喪失了無窮的可能性，他們長大了。而如果那光環倒計時真是代表剩餘的能量，就意味著此後亞古獸與加布獸的每一次進化，都會加速離別的到來，就如我們都不是自願長大一樣，太一與阿和對於成長的矛盾，也在得知真相的瞬間被慢慢推至巔峰。

以蝶型數碼獸作為本作反派，不得不說是一個相當大膽且令人耳目一新的嘗試。眾所周知，01由已故的和田光司先生演唱的《Butter-Fly》一直是數碼粉心中的經典歌曲，蝴蝶本身作為進化的象徵，其重要性也不言而喻。原來梅諾雅也曾是被選召的孩子，她的夥伴是閃蝶獸，由於跳級上大學與亟欲向周遭大人證明自己等設定，讓自己過早喪失了「可能性」，於是閃蝶獸某天在她眼前消失。悲痛欲絕的梅諾雅決心不讓其他孩子體會到與自己的數碼獸搭檔離別的痛楚，創造出了同樣是蝶型的艾歐斯獸，艾歐斯獸將世界各地被選召的孩子們的意識轉變為資料形式儲存起來，讓他們能永遠活在過去、活在最美好的回憶中。

太一與阿和如何選擇？就如太一劇中不斷強調的：「把他們救出來是我們的責任啊！」，放下美好的回憶成長，也是一種責任。在瀕臨崩潰跪坐在地的兩人面前，最終推他們一把的，仍然是那兩隻我們最熟悉的數碼獸。「這是我們⋯⋯最後的進化！」最強而有力而痛苦的選擇，讓他們獲得了新的進化形態，順利打倒艾歐斯獸，拯救被困在過去的梅諾雅與孩子們以後，別離才正要開始。

夕陽西下，加布獸再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聽著阿和悠揚的口琴聲，亞古獸看起來很平靜，仰望著太一如今寬闊的背影，

「你長大了啊，太一。」
「你則是，一直都沒有變。」太一沒有回頭。

伴隨著《Butter-Fly》歌詞中的對白：「吶太一 / 阿和，你明天⋯⋯要做什麼呢？」一回頭，亞古獸與加布獸已不在那裡，淚滴在龜裂無光的神聖計畫，與觀眾的紙巾上。《數碼寶貝 LAST EVOLUTION 絆》在二十年後，用最好的一課告訴了曾經也是被選召的孩子的我們，我們長大了，我們都要與童年那最長的暑假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