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沒有性別

今天，書已經出版的第四天，老爺終於問我：妳的書名是什麼。

噴飯了。

我的社會生活代號是：媽媽、妻子、家庭主婦等等。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有點不敢稱呼自己是「作家」。

作家實在太多了，滿街都是作家。就像「帥哥」、「美女」兩種稱呼已經代替了「先生」與「小姐」。所以「作家」到底是什麼？ 或是，「作家」到底代替了什麼稱謂？

廣義來說，這是我的第二本書。但是，從嚴而論，這是我第一本「創作」。

「創作」的意思就是，原創，我自己謅出來的，一堆。

但是這一堆和我日常生活並沒有多大的關聯性。

我的日常和大多數「媽媽、妻子、家庭主婦」的日常ㄧ樣，黎明即起，灑掃庭除，伴子讀書，柴米油鹽，在提升靈魂層次上的功效為：〇。當然，你也可以說這功效強大，是百分之百的修行。

曾經，我也接過一些案子，寫時尚雜誌專欄，寫兒童雜誌，寫報紙專欄，東寫一點西寫一點，不為貼補家用（那幾毛錢是要貼補什麼），而是為了貼補「自尊」。

家庭主婦是一個非常沒有自尊的「行業」。當然，還是會有人樂在其中，可惜我不是。但是，我卻也當了十四年的家庭主婦，直到現在，仍是。

每次在各式表格裡的「職業」欄填上「家庭主婦」四個字時，坦白說，我心裡只有一個字。

幹。

是啊，全職媽媽/家庭主婦好偉大喔。

那都是嘴砲。偉大什麼？因為可以免費剝削嗎？偉大？是被釘上十字架吧。偉大？來，給我月薪和退休金來讓我偉大一番。不管成千上萬的嘴砲，「家庭主婦」事實上就是最最最底層的勞工，什麼都幹，也什麼都沒有。

或許，有房有車有飯吃就該滿足了，現在多加一項：有疫苗打。

幹。我到底有什麼不滿？（妳好幸福四字我已聽爛）我都懶得講了，推薦大家看一本書 Feminine Mystique：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e_Feminine_Mystique

想起當年在曼徹斯特讀社會學，和一個英國好友在咖啡館裡爭辯女性主義。我說我是反女性主義者。好友馬上火爆上線和我對幹。

直到現在，我還是反女性主義，但是這「反女性主義」已產生質變。我的反女性主義是因為，ㄧ旦我繼續反對，它就會繼續存在。

我真的是話癆，總之，回到正題。

現在，我的社會生活代號，似乎好像隱約或許多了一個「作家」？

所以，我被升級了嗎？

仔細想想，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讓我想想，或許我可以有點收入，一點點，像曾經寫東寫西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那樣，有一點點收入吧。那，退休金？勞保？

但是，為什麼我會有點開心，和當家庭主婦的感覺完全兩回事？

又為什麼我會更有信心寫？更想寫？更有靈感寫？甚至開始在我這方格子裡寫點什麼。方格子被我開了兩年了，連一個屁都沒生出來。書出版了四天，我就一堆感想。

信心。這就是信心。

我可以什麼都沒有，沒收入沒勞保沒退休金，但是，我不能沒有信心。

我就是一個沒信心的人，一路爬行到今天。每天都把自己搞得渾身是傷筋疲力盡，只為忘記一件事：我沒有價值。

但是，我的書被出版了，我突然感覺到，我好像有點什麼，我好像可以幹點什麼事，而不是只有家事和瑣事。

就算沒有收入，我也要寫這本書，並且，我已經在寫第二本。

「妳的書名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該翻譯為：Angel Without Sex 還是 Angel Without Gender？

因為「性別」這兩個字，在社會學裡就是分成 Sex和 Gender，生理性別和心理性別。在我的小說裡，兩者皆是。

我和老爺說了。

他翻了一個白眼，說：妳是個複雜的傢伙。

是的，我願意被這麼認為。我複雜，因為我從來就不想這麼簡單的走完ㄧ生。

我可以等，我可以慢，但是我想做到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到。我要用力撥開吃喝拉撒睡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天羅地網，寫點我自己想寫的東西，而不是東寫寫西寫寫，寫ㄧ堆別人也寫得出來的東西。

我要寫一本書、兩本書、三本書，好幾本書。之後，我還想寫劇本。

剛才上網發現網路書店的書再度補齊了。我超開心。希望電子書趕快上市，讓海外的朋友也能讀到。過一陣子，更希望能在線上開聊書會，和所有讀者分享書裡的十個故事。

好希望這一切都會慢慢發生。

也感謝已經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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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日午夜於布魯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