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又勇敢又害怕的人,所以才會在這裡相遇。」
──《空橋上的少年》,蔡伯鑫著
▍八月的故事
「驚喜!沒有地圖!
好好休息。
穩穩地走。」
──《空橋上的少年》,p.289
你期待像我這樣一位精神科醫師,會寫出什麼樣關於青少年案例的書嗎?
或者,你發覺這是一本小說,你期待在裡頭看到多少曲折的情節,調動你的情緒?
Surprise!或者不說可能會讓你失望的話,從寫作那幾年一直到出版後的現在,我很清楚我在寫的是一本非典型的書。如果一定要歸類,「紀實小說(faction)」可能是最接近的一種。
它不是一般的虛構小說,更不是診間絮語的案例集,而是我將那些在旅程中、在晤談室裡的親身經歷,將那些我所感受到的「真實」,用一個(或者說兩個)長篇故事敘說出來。加油添醋,有的。杜撰挪移,也有的。但更多的,是我企圖用一種平實的、誠懇的語調來說這整個故事。
「真實」,是我相信最終我這本書最能打動人的一個要素。
如同我真的很愛(也萬分感謝)紫金陳寫下的那句推薦語:「想起我的少年時光,有很多個瞬間被戳中。」
真實,說來簡單。但在虛構寫作中,如何保有真實一點也不容易。而人生中,要活得真實,要在長大的過程裡成為真正的自己,更不容易。
我想啊,這會是一本讓你在閱讀時穩穩前進,然後想起關於那些你自己的真實的書。
八月桌曆選來搭配那段摘句的照片,是我拍攝在貝圖寺內,散見在書裡第13、29、39章的情節,也是書中旅行線最重要的場景。難以理解的對稱圖騰,緊閉的門窗,所謂的謎底揭曉,也只有在旅程中不斷往前才會逐漸看清多一些些吧。
▍九月的故事
「有時候比起我們做了什麼,
更重要的,是我們不去做些什麼。」
「即使知道,那可能會帶來更多危險?」
──《空橋上的少年》,p.392
這是書裡那名資深護理師芳美姊與醫師進行的一小段對話,關於故事中最主要的場景:「懼樂部」。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簡單來說,是在大醫院裡的「青少年日間病房」。那裡聚集了一群被診斷有精神科疾病的孩子,憂鬱症、自閉症、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也像是收容了一群從學校、社會脫軌的孩子,藉由醫療與各種協同課程,以一種「精神復健」的概念,幫助這群青少年儘管遭受各種心理困擾,仍能順利通過成長時期。
不過,我其實更喜歡書裡主人翁朋城的說法,那裡「不是真的學校,但也不太像醫院」。
不像你想像中的精神病院,封閉、隔離、對外人來說神秘而不可解(可能也因此充滿某種獵奇的魅力?)。當你翻開這本書,可能會訝異於這個日間病房的設置、規定、孩子的樣貌,乍看與學校沒什麼太大不同。但時不時你就會被提醒,那一切終究不是發生在一般人所認定的真實生活場域。
我會說,那是一個介於「之間」的地方。
介於學校與醫院之間,介於尋常與不尋常之間,介於真與假之間,介於安全與危險之間,也介於恐懼與快樂之間。
還有什麼比這更好作為讓一切故事發生、也允許一切改變發生的場景嗎?
九月桌曆選來搭配那段摘句的照片,是我拍攝在喇嘛玉如寺內,大約書裡第35章的情節。在色彩濃烈的的敬神儀式裡,終究回應的是平凡的現實人生。
▍十月的故事
「這裡的風馬旗,好像會呼吸一樣?」
「是啊,它們就是飄在空中的浪,能飛向無窮的遠方。」
──《空橋上的少年》,p.411
上一篇我說到書裡最主要的場景,「懼樂部」,也就是那個醫院裡的青少年日間病房。
這次,來聊聊書裡另一個同樣重要的場景:拉達克。
但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同樣用一個段落來摘要告訴你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因為你沒必要事先知道。
總有人問我為什麼要挑選拉達克當作書中那趟旅程的目的地,為什麼非得是拉達克。而我總說,其實哪裡都好,離出發點夠遠就好。不用相信任何作為書裡角色或真實作者的我所說的任何版本理由。那個地方可以是拉達克,可以是秘魯、玻利維亞,可以是任何你隱約聽過但並不確知的地名。而在事前你唯一需要知道的,是那裡是「他方」,那就足夠了。
如果說那是當年我所經歷的一次冒險,那麼當它被改寫成書,與拒學少年在醫院裡的故事交織在一起,更是我的又一次冒險,並邀請你加入共同去一點、一點探索一個地方,一如我們也都是這樣去一點、一點認識一個人。
所以還遲疑什麼?上路,你就知道了。翻開書你也就知道了(笑)。
十月桌曆選來搭配那段摘句的照片,是我拍攝在貝圖寺內,大約書裡第39章的情節。在疫情依然於全球肆虐的此時,就讓故事帶我們飛往更遠的地方。
▍十一月的故事
「但有一件事,現在的我知道了:
我想要去學校。
即使我還是那麼害怕。
但至少,我能確實感受到害怕,說出我害怕。」
──《空橋上的少年》,p.434
這不是一本教你學會如何變勇敢的書,而是一本讓你知道即使害怕也沒有關係的書。
故事寫得很長,二三十個角色在旅行線與醫院線兩條故事線的舞台上來來去去,但說穿了,他們都像是各自用一種姿態在面對「恐懼」這回事。孤獨的恐懼,變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恐懼,面對未知的恐懼,失控的恐懼,不知如何表達情感的恐懼,被忽視彷若不被認可的存在的恐懼……
想起曾有一個同樣是懼學的孩子來到我面前,他說他發現了一個「不能被發現的問題」,那就是──他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面對問題」。我問他為什麼這個問題不能被發現。他回答,那他要怎樣面對他無法面對問題的這個問題?
是啊。要往前走,真的只有變得勇敢到足以克服恐懼這條路嗎?
這是身為醫師的我,企圖藉由寫作,在《空橋上的少年》這本小說裡探問的主題。
即使害怕也沒有關係的。
十一月桌曆選來搭配那段摘句的照片,是我拍攝在貝圖寺內。斑駁的木門,解開的鎖,謎底,就在前方……
▍十二月的故事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
只要你記起曼陀羅,
那個當下你就在這裡了,
你就在——最好的地方了。」
──《空橋上的少年》,p.416
隨著月曆一篇一篇的連載,終於來到倒數第二篇(是的,這份紀念桌曆結束在一月而非十二月)。身為作者的我已經說得太多,但對任何創作者而言,如果有什麼叫做「最好的地方」,那就是任何能和讀者因著這本書而相遇的地方。
感謝在豆瓣上留下文字的你們。
“這是一本治癒小說,從書中可以找到每個人成長中的影子,年少時的激進,成年後的困惑,你都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禪王
“青少年加憂鬱症的主題,不是溫馨就是黑暗,這本似乎在兩邊都沾上一點,但讓我們更多感受的是治癒。”──程生
“作者細緻而真實的筆觸,勾起了我對於青春的無限遐想,它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我們年輕世代所處的世界。”──葉落知秋
“那些故事讓人難以忘懷,他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磨平那些傷痛,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找到面對生活的勇氣和信心。”──陌染
“其實《空橋上的少年》是一本紀實小說吧,我讀的時候,覺得非常的真實,能感受到作者12分的真誠。”──時寸光
“故事從兩條主線輪番勾勒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情境與人物,一條主線是來自於青少年日間病房的種種,十七歲的高中生張朋城,一個有著心理困境的少年……第二條主線是醫師蔡伯鑫的一場中國版圖盡頭之旅,邊境之地拉達克。”──Pauty Sheo
“彷彿自己就坐在晤談室旁聽,一路上看著朋城的成長。”──凜央Vinx
“在一次次與朋城的對話中,一件件事逐漸勾勒豐富了這個孩子的形象、心理世界以及懼學的成因。”──一只特特呦
“在張朋城心理療癒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的醫師蔡伯鑫,是文中的另一名主人公。以前者的故事為襯托,後者的故事才更精彩;以後者的經歷為鋪墊,前者的治癒才更有成效。”──常玉國
“這本書真的讓我有種很真切的被治癒到了的感覺,以前覺得有些治癒的書也不過就是些雞湯,可是這本書確實讓我有了不同的感覺,從別人的故事裡感受到帶給自己的溫暖,被感動,被感化。”──妖刀
“所有的傷害都終將被治癒,所有的疾病也都終將會痊癒……我們給予別人療癒的時候,自己的內心也將得到了完美的療癒。”──Aaron
十二月桌曆選來搭配那段摘句的照片,是我拍攝在貝圖寺內,散見在書裡第13、29、39章的情節,也是書中旅行線最重要的場景。不用多說什麼,那就是曼陀羅。
歡迎加入。
▍一月的故事
「我們每個人都帶著別人的話在身上啊。
沒有人,能是孤單一個人的,
只要有那麼一點機會能被聽見的話。」
──《空橋上的少年》,p.447
連續說了11個月的故事,終於來到最終篇,但不是一年的最後一個月,而是第一個月。
我從懼學少年的故事,說到那個迷惘的醫師旅人的故事;從故事本身,說到故事背後的故事;從作者我想說的故事,到我從讀者那兒聽來的故事。
我說這是一本關於「找出口」的小說。
是一本非典型的、追求真實的非虛構小說。
是一本我身為精神科醫師帶著療癒企圖的寫作。
是一本讓你知道即使害怕也沒有關係的書。
說到最後,這更是一本期待能被讀者看見之後,讓人們感覺自己重新被看見、被聽見,於是有機會變得不再孤單,在人生旅程上繼續前行的書。
因為,如果有什麼是不該被擁抱的,應該就是孤單這件事吧?
這是我的邀請,讓這本書成為一個連結彼此的機會;也是我的期待,讓這本書在你們的閱讀與迴響中持續被「完成」。
就讓每一個結束都成為新的開始。
▍附錄:《空橋上的少年》書摘
(以下內容節錄自書中第26章)
「蔡醫師,你自己小時候的事,還記得多少?」
「唔,不多吧?」
「其實大部分,我也都忘了,只有一個片段到現在都還記得非常清楚,清楚到像是……那根本是我想像出來的一樣。」
「嗯哼?」
「那是發生在我家門口的樓梯間,那時候我應該……」他一手握上另一手的手肘,「幼稚園吧。我媽蹲著,抱著我,我好像剛哭完還怎樣,我媽一直揉我的背,然後一陣陣聲音從我家門後面傳出來,什麼咚的聲音,有東西碎掉,還有……我爸在裡面大吼大叫的聲音,就一陣一陣傳出來。我媽一邊揉我的背一邊說,不要怕,不要怕,爸爸是怕你受傷。她的聲音好像在發抖,變得細細尖尖的。我被她抱得好痛,受不了叫了一聲,她才鬆開。我就看到她的臉,又紅,又腫,跟我印象中的她長得完全不一樣,好像,她不是我本來的媽媽。然後,我爸的吼叫聲繼續從門後傳出來……」
「朋城……」我注意到他的手在毛衣表面來回輕輕摩擦。
他的手停止動作,坐直回來。他向我笑了一下。「就是這樣。」
而我完全生不出笑容。
「你應該也覺得,很像演電影吧?」他聳個肩。
我稍微放低視線,感覺自己眼眶有些快要變濕。
「說起來完全沒道理,但後來,只要我每次看到『天倫之樂』這四個字,都會想起這一個片段,就感覺,那好像是我最接近那四個字的一次吧?」
我重新看向他。「你說,」我搖著頭,「離你最近?」
他淡淡又笑一下。
「……為什麼?」
他想了幾秒。「反正後來,就很少我爸在家的印象了,也可能只是我都忘了,連他帶我那隻米格魯回家那天是什麼情況也想不起來。只記得不知道哪一天開始,家裡變得更安靜了,就只有,有時候我那隻小米會在那邊叫那樣。我媽也是。我還有印象的,都是她坐在餐桌前,沒有說話的背影,動也不動。」
我想起那時候,從辦公室望向小教室窗戶裡那個僵硬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見到她。除了來開IEP、來拿診斷書,她真的沒再過來這裡了。朋城母親是沒有垮,但也……「我在想,你媽媽,應該也有很多想說出口的話吧?」
朋城注視著我,嘴唇緊閉。
「我不知道,也許這樣說我是跳得更遠了,但說不定,你爸……也是吧。」
他緩緩地轉過頭,保持沉默。
「唔,那只是我突然的一個想法。」
「……嗯。」他的語氣往下墜,下巴像是要碰到毛衣的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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