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研究選書：《十億民工進城來》、《中華秩序》、《遞進民主》

所有對中國夸夸其談的人，我都帶著懷疑的耳朵聽他們的結論。中國是一個極大的複合體，唯一能確認的只有不可能從單一角度就充分理解這個帝國。帝國，從任何一角度來看，中國仍是一個帝國。無論是多民族政治實體，還是一個自利的中央集權政體，或者由邊陲供應核心的資源分布常態，都和他們所堅持對抗的美帝如出一徹。

研究中國的書汗牛充棟，不勝盡讀。挑以下三本的理由也許不夠充分，但也盡力以最少閱讀量來涵蓋最多理解來推薦。

如果說中國是重要到不能不了解的國家，那麼它之所以重要無比的首要原因，就是巨大的人口。人口最重要的條件又有兩項：一是人口結構和資源收支平衡，二是人群的行為。春運作為地球上最大的人類遷徙行動，把 COVID-19 以最快的速度全境擴散，正是一個超大型實例。這本書以非常堅實的地方數據，把中國的戶籍政策對人潮從戶籍地到生活地點的割裂，以及對地區人口結構和資源分配帶來的社會形態攤開。是瞭解當代中國絕對不可或缺的切入角度。

前一本是當代中國最不易懂但最重要的切入角度，這一本卻是大歷史。在黃仁宇的《中國大歷史》和金觀濤的《興盛與危機》之後，再論中國政治的超穩定結構。以一個抽象秩序的演化觀點來看一套人人有印象、個個講不清的概念：中國政治怎麼運作？以秦漢的中原大一統為起點，在政治想像和政治實體的運作底下，初期的中華秩序如果是苗嬰，在兩千四百多年的擴張演進後，已經是一片鋪天蓋地的密林。多數的中國政治研究會從中國內部和中國歷史來剖析，本書的新穎之處在於以國際關係為切入規格，直接以政治實體之間的秩序討論政治實體之內的秩序。

王力雄最出名是《黃禍》，名列廿世紀華文小說一百強，是極爲精彩的科幻小說。《遞進民主》是王力雄畢生嘔心瀝血之作，成書年代嫌早，跟黃禍一樣，在中國經濟起飛前就完成，視野不及現代化後的中國熱錢年代。但是作者對中國政治、中國共產黨、中國社會的洞見和批判，其深刻與炙熱，其他人難望其項背。絕大多數研究中國的著作都能認真分析或評價中國，但對進一步的預測或建議缺乏想像力。王力雄此書卻是一本深刻的諫言，基於中國社會和人民的本質，極富建設性地為這個社會一步一步如何讓民主萌芽茁壯，可行性至今值得參考。讀起來勝過政治哲學名著《烏托邦》。

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