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盡的沉默裡,聽見來自地獄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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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疲憊垂垮的背影,碗盤間用力洗刷的碰撞聲,以及不斷發出咬牙切齒般的含糊詞語,迴盪在整個昏暗的廚房內。
那是童年記憶裡,總是躲在已經退色發黃冰箱旁的自己,好奇與不解的深刻畫面。有記憶以來,妳總是安靜並規律著打理一切家事。
未滿周歲的我,將我抱在懷裡已進入年邁身軀的妳,沉默又謹慎的看著手裡捧的,是女兒與另一個家庭的骨肉,這相差超過了一甲子的小生命,喚起曾經的妳犧牲了自己並扛起沉重的責任只為成全弟妹受教育的機會,而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再次盡妳最大的力量照料著。
我不知道,那是身為女人的一生中,最窒息的榮耀。
餐桌上溫熱的早點從來不會缺席,總是坐在後院矮凳上靜靜地整理三餐蔬果的妳,老是喜歡挨在妳身旁的我從牙牙亂語到不斷問東問西問南問北的大小,長大後回想當時不一定會記得的答案,卻會記得眼前依賴的人專注聆聽的安全感。
鄉村的夜晚就如同腦海中的妳一樣,寂靜無聲卻存在著某種看不見的深層張力,那無法言喻的感受在年幼敞開的心房裡逐漸內化。當時無法理解在你那專注凝神下所瀰漫著的深沉而複雜的思緒,多年後,在飽受情路上的挫折與內在不斷出現的孤獨與對立感的折磨下,似乎感受到了妳寡言下內噬的無力感。
而今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器的妳,那已變形的身軀,空洞而呆滯的眼神,病房唯一的聲音,只剩下機器空洞的運轉聲,與妳那微弱的氣息聲。
時間繼續前行,生活依舊喘不過氣。依稀之間,看見廚房裏站在洗碗槽前的母親,那相似的場景,相似的背影,散發著同樣的委屈及憤怒,而我就像卡在時空的裂縫中,動彈不得的看著這一切。那強勁的水流聲,似乎有種魔力,能將平日無法舒張而充滿腐臭味的情感殘渣,藉由清水的沖刷,讓內在積鬱的憂傷洗淨,好騰出空間,繼續渡過下一日悲傷。
沉默,也許是知道言語是一座無法讓真實呼吸的巨大迷宮,那裏充滿自我投射的鏡像情結,生出更多支離破碎的自己,被扭曲的儒道三觀噎住一生,只好將那顆珍貴的心隱藏在無聲之中,關起心房,繼續讓自己的母性奴役在操勞之間,身心被踐踏的情感剝削。
無法舒展的情感終將釋放,家族的輪廓,隨著時間的運轉,沿著世代的支脈,
長出一片片相似又錯綜複雜的命運血脈。
妳盯著天花版的樣子像是凝視著虛空,而那裡什麼都沒有。我擅自的想像現在的妳身處在妳最喜愛的波斯菊花園裡,靜靜地待著,臉上笑著,心無一絲罣礙著並自在的呼吸著。
而所有塵世間的嘈雜都化作了陽光下的光粒,消融在微風輕拂的空氣中。
只有妳與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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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存在著一層又一層充滿無意識的隔間,有的明亮,帶著個人主觀的色彩;有的灰暗,藏著你我共同創造的原始畫面。 不合理的情感,單純地展現我們最本質的樣貌;裡頭充滿扭曲的意象,被訴諸是病態的標籤,就讓文字創造畫面,讓想像提供線索,透過鏡面看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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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同個容器裡,卻又獨自 綻放著,在光線的照映下,生命的容貌不會凋萎,色彩襯托著彼此,根源脈絡相互連結,在年華老去之前,佇足在這「一體之美」的永恆中。
在意識飄忽的邊界,望著你迷濛的深邃,我們站在鏡面兩側端視彼此,你伸出雙手,邀請我踏進你那墮落的深淵。 迷幻的空間,魅惑的氛圍,古老城牆內的空氣中瀰漫著致命的濃烈。你是這世代律法下的異端分子,粗糙的現實逼你吞下檢視真理的子彈,對禮教失去仁慈的冷酷,你的眼神透露出對禁忌的瘋狂,縈繞在你身上的冷峻令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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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交織的圖網為生活帶來各式各樣的畫面與色彩,竊藍如洗的青春,被迫抹上社會染缸內的混濁雜色—如血紅般的競爭掠奪,日常柴米油鹽的醬色斑點,被歲月剝奪的萎黃色調,困在畫框內的自己,試圖用更污濁的色彩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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