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騎士異聞譚✎VII.校園參觀

　　就像眼前的人曾經幫助並接納自己一樣，假如他有什麼狀況，做為今後要一起生活一陣子的室友、以及想要回報莫葉、盡一份力的心情──「莫葉……？」眨眨墨藍雙瞳，索羅試探性地喊了下前面的少年。

　　「嗯？幹嘛？」回眸的凜冽藍眼，清澈的能望穿湖底。這麼平常的回答、輕鬆自然的態度，剛剛那是錯覺嗎？但既然沒有異常的表現也就幫不上忙，索羅決定先保持沉默。

　　「沒、沒事。」搖搖頭道出主張，莫葉狐疑地應了一聲才轉頭回去。

　　垂下眼眸，索羅繼續跟在隊伍後面。介紹完宿舍區的洛德繼續趕往兩學院之間的前方，那裡有棟摩天樓似的突兀建築。穿過一樓的走廊，抵達應該是川堂的地點，這裡可以看見一邊都是綠地、另一邊則是剛才走過來、有地磚的路面。

　　「這一棟就是行政中心跟正式的辦公室，和學院裡面給老師們的準備室不一樣，平時是不能隨便進入的。」這段介紹令索羅不由得瑟縮了下。天知道索羅就是那個入學當日被帶來這裡，還進了辦公室的奇葩學生。

　　「辦公室雖然不能隨意進去，但這邊的川堂可以──有看見兩邊的牆面貼了很多佈告嗎？沒錯，學校或社團的公告都會在這邊的牆上展出，學年排名或考試結果也是。」停下來介紹川堂的洛德指向跟建築物不太搭調的草坪，綠地遠方幾乎看不見的盡頭處有數座藏在雲後、模糊的山巒輪廓。

　　「那邊柵欄後面是禁止進入的危險地帶，就連老師都不一定可以活著出來，請不要輕易嘗試──雖然在進去前應該就會被老師們共同設置的屏障擋下來了啦。」這一塊綠地，也是洛德學姐把自己抓來硬是加入魔法騎士團的超大草坪。那時光是要小心避免害大家出意外就竭盡全力了，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其他的細節。

　　「這邊的草坪很常用做實戰訓練的課程用地或是私鬥場所，如果有不小心得罪人，又要來這邊上課的話請務必揪團來喔？」洛德那不知道是說笑或是認真的介紹，讓人來不及仔細推敲或消化情緒。正有誰想發問，紫袍的新生便剛好抵達了同一處。早上才讓索羅飽受驚嚇的第四班班長正走在最前頭帶領一群人參觀行政中心，不小的嗓門讓洛德微微偏頭。「嗯──要跟他們一起參觀的話好像有點麻煩，我們先走吧！」

　　這番話讓昨晚才聽見洛德說「就算一起也沒關係」的索羅不由得愣然。是什麼原因讓她改變主意了，又或者今早她跟楚彬就是在討論這件事情？

　　「好了好了，大家跟上──」隨著洛德發號施令，沒時間細想的索羅準備跟著前進時，聽見了微小卻清晰的嘖舌──是莫葉。

　　距離剛剛跟他搭話也不出十分鐘，該不該問問眼前的人怎麼了一點讓人傷透腦筋。「那個……」最終索羅努力鼓起為數不多的勇氣，抿唇握拳扭扭捏捏地這麼喊了聲。不想再度迎上那對充滿正氣的藍瞳、又希望莫葉可以注意到自己──

　　「嗯？」成功引起莫葉的注意，反倒讓隊伍最尾端的人慌張起來。

　　「那、那個……」逼一片空白的腦袋思考適當的措詞，索羅費了不知道多大的勁才抑制住讓聲音不要顫抖。「心情……不好嗎？」

　　「對。」沒有冒犯到人而且正確地讀出對方所想，意外直球的答案反而讓索羅鎮定下來。

　　「可以問……為什麼？」像觸電一般，莫葉一凜，便整個人定住在原地。他正回頭要說話，就先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後面兩個！別脫隊了！」硬生生截斷了兩人的接觸，善盡本份的洛德等索羅兩人跟上後才繼續前進。

　　一路上都靜默無語，直到抵達距離行政中心不遠的米白色建築。外觀雖然沒有魔法學院或是鍊金術學院那麼誇張，卻也是散發著一種古老的氣息。

　　「這裡是師範學院，白袍的都是很優秀的高材生，畢業後不論在哪裡就職當老師，評價都很好──他們有些課會跟著其他班級一起上，以後如果聽到了課程名稱附註『教學課』，就是這種形式。」站在師範學院巴洛克式的大樓門口處，洛德伸手指向與師範學院垂直排在一起，另一棟稍微瘦小點的磚紅色大樓。「那裡就是資源中心兼醫療中心。等下走過去就會看見在那邊正對面的魔法學院，大概跟醫療中心隔了幾公里！」在空中畫了一個U用來比出學院之間的關係，洛德表現出眾人現在在的方位就是U字型最低點的位置。

　　沒有停留，洛德立刻帶領新生走向資源兼醫療中心，目測大約還有幾十公尺，莫葉冷不防開口。「你是在沒有魔法的新世界長大的吧？」

　　比起詢問，索羅覺得那更像肯定句。雖沒聽過自己長大的地方叫做新世界，但是沒有魔法的地方沒錯。「對。」這就表示，其實母親對魔法有所研究或是了解嗎？在自己至今為止都把魔法當成是幻想的人生？腦袋浮現的疑惑越來越多，但既來之則安之，加上想找出能夠幫助自己、減少他人發生意外的方法，說什麼也不能半途而廢。

　　「你確定想知道？」莫葉的語調平靜無奇卻充滿警告意味，看過來的那雙帶有些許威嚇感的藍瞳，令索羅不由得一陣顫慄。不安卻堅定地點頭後，莫葉以一臉「這樣啊」的神情聳肩回應室友。當他正要開口，前方洛德就維持著快步疾走的速度介紹起資源中心兼醫療中心，打斷莫葉的時機準確到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說好的。專心聽聞洛德指著資源中心跟魔法學院中間的小亭子介紹車亭以及功用，索羅才知道原來前24小時搭乘的話不管幾趟、去哪裡都是免費的。

　　馬不停蹄的洛德越過資源中心繼續往前，一直到抵達前方的希臘風建築才停下來。「這裡是修業學院，裡面分成學齡前的菁英、在職進修或者是特殊教育的學生，特色是藍袍；在這棟旁邊的那個紅棕色建築，則是成績或是才能達到一定水準，從亞薩奇爾魔法學園的校分部申請來本部就讀的學生，也是所有學院裡面人數最少的，是穿紅袍──那裡每個人個性都有點怪，可能是有分部生的怨念吧？」彷彿唱歌般輕快，洛德嬉笑著要大家往大約有以公里計之遠、可以從輪廓判斷是魔法學院的方位看。「那邊就是我們學院，是跟餐廳距離最近的！而這棟學院以外，後方的一整片森林就是亞薩奇爾的天然屏障，除非有上課才開放！裡面棲息著很多物種跟守林人，沒事也別隨意闖進去打擾他們的作息喔！」

　　坐擁了方位與地形優勢的魔法學院，不愧是歷史最為悠久的獨立學城。而且，這所學校還真不是普通的大──這是索羅第一個感想。

　　「好了，那麼帶領大家認識校園的行程差不多就到這裡，算很快了呢！下午可以自由活動、或去商街添購需要的物品等等──有沒有人想搭車去參觀沒有在使用魔法的新世界是如何發展的？有24小時的免費搭乘可以用！」一提到去新世界，本來還安靜著的氣氛立刻便變得熱絡，許多黑袍生爭先恐後舉起了手。索羅自己也是有點想去的──對原先就住在新世界的索羅而言，這是回家的方法，只是莫葉剛剛的表現太叫人在意。從他身上能感受到安靜的燎原之火正在燃燒。莫非是與裡面的誰有過節、又或者他被自己害的裸奔時，成為了鍊金術學院眾人的笑柄？

　　「要去的新生們排成一列！沒興趣或有其他安排的學弟妹們，你們是明天開始正式課程，記不住路的話，問一下路上同樣是黑袍、或者穿著騎士團正規裝的人都可以！」一面做出總結，洛德總算放人解散，帶領想去新世界參觀的新生們往車亭去。至此終於有時間可以說話時，莫葉卻只是盯著剛才來的方向看。

　　「鍊金術學院的就跟在後面吧？」他向室友開口的第一句就是確認，索羅也配合地點頭。

　　「那邊的，你們迷路了嗎？」時機非常好，才剛說完便見到一身紫袍的少年隻身朝這邊走來邊喊著搭話，從那頭紅髮可以判斷出那是魔法騎士團的第四班班長楚彬。一股奇怪的噁心感從胃部湧上，感覺自己隨時會吐出來的索羅伸手摀住嘴、努力壓抑住顫抖──發生什麼事情了？不過是莫葉跟楚彬對上視線而已，話都還沒說就──

　　無法說明的衝擊讓大腦陷入全然的空白。重新意識到時，索羅才發現自己正在往宿舍的方向跑。緩下腳步後更是注意到，自己已經停在宿舍房門前了。感應學生卡入內後，一心只想著剛才一定搞砸了一切的索羅，抱著油然而生的歉疚感縮進棉被裡就是一個勁開始一邊哭一邊說著對不起──就在索羅進房後開始哭沒有多久，外頭便響起敲門聲──然後沒有遲疑地進來，彷彿知道索羅不在一公尺內。

　　「喂，你怎麼了？」

　　「對、對不起……」

　　「你一直哭我怎麼知道什麼意思？」比起責怪，莫葉的語氣包含的更多是無奈。剛才他連話都還沒回答那個紫袍的，索羅就鐵青著臉拔腿狂奔，搞得他不得不先追過來。天曉得這個室友會不會跟洛德那時候介紹時說的一樣，其實是個女孩子？畢竟臉蛋可愛、身材小小隻的、扭捏的樣子也……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那傢伙對你做了什麼？」要真是這樣還不一狀告到學校去讓他被開除學籍。聽見這句，悶在棉被裡的人兒終於有了動靜。掀開棉被露出頭來，索羅縮著肩膀、緩緩地在床上調整成坐著抱住膝蓋的姿勢。

　　「沒有……不過，早上他碰到我，沒有……不幸。」這輩子第一個接近自己也沒有發生不幸的人，要在短時間就忘記那份衝擊實在過於困難。

　　「那還真詭異。」既然沒有發生什麼事情，莫葉也就沒那麼在意。他把學生證收好，然後坐回自己的床上。

　　「那個啊。」似乎要重續剛才的話題，莫葉看向縮在床上的室友。「新世界沒有魔法，你們在戰爭的時候都怎麼保護自己的？」

　　「戰爭……？」是跟預想差上一大截的話題。看來莫葉並不是很想談關於他心情不好的事。這樣猜測的索羅稍稍偏頭，「新世界，沒有戰爭喔？」至少自己生活的地方沒有，來這裡前也沒聽說過。但會這樣問──難道說，這裡是個很容易發生戰爭的地方嗎？

　　但這些驚訝都不及眼前人瞠目結舌的模樣。「有這種事？那平常的比武也沒有嗎？新世界的人沒在鍛鍊？」

　　「也、也是有的……」只是不是用魔法的方式。

　　「這樣啊……」聽到這裡，莫葉支著下巴陷入短暫的思考，不明的沉默令索羅有點不知所措。「所以你剛才逃跑，也是為了迴避危險嗎？」突如其來的結論在索羅想反問些什麼的時候，自莫葉口中道出。

　　那是讓索羅在下一秒開始流淚的推測。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