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過去,大疫之年連續二年,未曾稍息。
人們也逐漸學得在夾縫中尋找喘息空間。
某次友人說,今後數十年,成長中的年輕世代,不會再聽到長者說二戰期間的過往。取而代之的是,這數年間疫情,成為兩代人共同的追憶。
從舊到新,人們往往對「新」給予期待, 祈願揮別過去陰霾,重振士氣。 這二、三十年來,社群媒體鋪天蓋地,一年較一年更熾,人們對一年的新舊交替,更加充滿熱情。
小時候對元旦新年其實無感,比較喜歡的是舊曆新年,穿新衣、拿紅包,新曆年頂多就是開心可以放個兩天年假,鄉下地方沒什麼跨年慶祝活動,大人早早洗洗睡,小孩子陪著電視節目倒數54321。 工作之後也差不多,一向不喜歡人多,大抵就是與朋友、同事一起吃個飯,也沒刻意相聚倒數。
到底是何時才開始點燃我的跨年倒數熱情呢? 2004年我隨D一起外派美國,年底結束外派前,打算遊一趟東岸。考量到年底東岸可能四處冰天雪地,自駕不易,我們改參加遊覽車行程。
「東岸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D問我。
不知為何,紐約時代廣場那顆年年在電視上灑下的水晶球,忽然鮮明了起來。
「去哪裡都好,但最後我想在紐約跨年。」我說。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強烈想參加跨年活動。 遊覽車行程安排地非常好,雖然整車都不認識,但大家都配合,路上也沒有什麼銷售行程,簡單美好,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撿了兩個在台灣去遊學的美眉,相約大蘋果。
12月30號完美結束東岸八天七夜的行程,在法拉盛解散,一下車,我還在七暈八素。
「那不是李安嗎?」D說,平靜地就像看到了一位老友。害羞又興奮地跑去合照。 覺得自己好幸運的同時,也深信隔天跨年的晚會一定順利。
由於跨年當晚的飯店都很昂貴,很早之前附近都滿了,就算我們提早訂,還是只能訂到一個皇后區還要轉兩趟地鐵的破破小飯店,不過那時覺得很幸運訂到了,也不過住一晚而已,即使如此,那一晚也是要價台幣6、7000了。
D跟我出遊一向隨意,不過一旦有想法,特別是這種人多混亂的場合,計畫控的因子就十分明顯。我雖然看得懂地圖,但是東南西北的概念薄弱,而且我們都是第一次去紐約,於是他建議我們31號當天提早到時代廣場了解情況。
我們早上10點多就到了 一出時代廣場地鐵站,立刻感受到一股濃濃肅殺之氣,一排警員早已在地鐵外,全副武裝、荷槍實彈地準備,再望稍遠一些,嗯!大概NYPD全都上陣了吧! 不是很習慣看這麼大場面的我,心裡著實一驚,想想那時離911不過幾年,謹慎安全總是沒錯。
紐約倒數當時可沒有什麼公告,我們也沒有朋友分享參加的經驗,就像是有一群人知道今晚這裡會發生什麼事,但都很有默契地噤聲。
四個小白只好在城中四處走動,期間還分成兩組,打探一下今晚如何進行。
終於拼出了一些線索,大致知道下午三點左右開始準備。(搞得自己像參加密室)
三點多終於貼出公告,說今晚將舉辦倒數活動,四點進行封街,於此期間人員一律只出不進。 四點開始,封街即刻進行,大約每五十公尺就有一個柵欄,做成一個四方區域,感覺就像體驗在柵欄中動物的心情。 我們到得很早,待的是最近水晶球落下的地方,但因為只出不進的政策,所以小白們三點多上完廁所,水也不怎敢喝,東西也不敢吃,乖乖待在柵欄中,深怕離開後就再也回不到這裡。
#後面四小白指的是我、D&兩位台灣美眉
有流動廁所嗎?
怎麼可能?!
有人吃東西嗎?
有,旁邊也有一些店家賣東西。四小白擔心吃了鹹的就忍不住想喝水,基本上沒吃什麼,精神上也很緊張,不太有食慾。
尿急怎麼辦?
四小白謹守原則,一直到結束到沒有離開,渴的時候,稍稍含一口,天氣很冷,所以還好。不過有些人真的忍無可忍,找附近較無人的地方當場解放,到了更晚,也有女生因為受不了,裙子一掀,就地解決。
有表演活動嗎?
最靠近水晶球的42街沒有,整晚一直期待,但隔天才發現是附近的洛克斐勒大樓才有。
四小白不是下午3點多就進柵欄了嗎?你們沒有節目看,又不喝水吃東西上廁所,那你們在做什麼?
既不敢吃東西又不敢喝水,無聊!無聊!!無聊!!!
可能附近的人都跟我們一樣太無聊了,於是下午六點開始,每一整點就有人帶頭rehearsal 倒數,所以在凌晨到來之前,我們已經彩排了六次,就這麼來到了十一點五十九分。
等到了真的倒數來臨,或許大家都累了,喊得很用力,可是好像沒感覺了。 沒有煙火,懸掛在高樓之上的水晶球咻地降下,漫天紙片飛舞,每個人抱著身邊的人,道新年快樂、親吻、擁抱,喝到爛醉如泥的人也一大堆。美嗎?我只感覺到萬頭聳動,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覺得好累,開心可以離開這裡了。
散場才真是一個災難,可以想像同時有一、兩百萬人同時湧入地鐵站嗎? 結束之後,我們至少花了一個小時才勉強進入地鐵站出入口,四小白因為擔心失散,一直非常小心,但人真的太多了,一度找不到夥伴,還好大家都很冷靜,加上D事前規劃好了路線,最後還是找到彼此。
進到地鐵站又是一個可怕。長得不得了的隊伍,完全不知道自己排得對不對,四小白等了一個多小時勉強擠上地鐵,但要回到我們的住處必須換車,到了換車車站,地鐵公告當天路線已經停駛。
晴天霹靂的四小白頓時傻眼,又能如何?研究了路線後,研判我們應該還是回得去飯店,但必須再轉兩趟地鐵。 換就換吧!至少回得去,就這樣,等到我們回到飯店時,已經是早上四點了。
經過紐約跨年,隔年在新加坡、再隔一年在台北跨年,都覺得非常輕鬆,甚至覺得夢幻啊!
#怎麼可以晚上10點多才準備出門,結束後還能順利搭上捷運,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唯一慶幸的是,那年聽說是那幾年間唯一紐約沒有降下大雪的一年,所以四小白不至於在冰雪中凍僵。
更覺得奇妙的是隔天醒來,翻了紐約報紙,上面寫了~
This year the best New Year's Eve countdown and fireworks is in Taipei 101
哈哈哈哈哈!我還大老遠來這裡哪……
事隔多年,跨年記憶仍舊每年浮現,不知現在紐約倒數氣氛是否仍跟以往一樣?
如果你問我,這樣還值得去紐約倒數嗎? 那是當然的,我覺得每個人一生至少要去一次吧!
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再去紐約跨年倒數嗎? 或許吧!下次我要花錢住一晚十萬塊的飯店了。
但這個世界,我還有好多好多地方,我還沒去那裡倒數。
那麼!大蘋果!!我們應該要很久很久以後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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