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Y在政大的操場散步。
『如果沒有我的話,妳就會像是那邊那個胖妹。』
『你說哪個胖妹?』我大聲的問。Y用力的拽住我的胳膊拉到路邊。『小聲一點啦!』Y壓低了聲音。
我是故意的。我看到那位『胖妹』了。留著及腰的長髮,戴黑框眼鏡。揹著沒什麼設計感的側背包,上面別著幾個動漫別針。她的人生彷彿沒有經過人際關係的淬煉,一路順遂,高中讀女校,再到滿是女人的文學院。
胖妹不會涉入錯綜複雜的男女關係,不會不小心被內射只好吃避孕藥。不會突然有了想要自殺的念頭。『她一定是參加動漫社團,然後每天跟醜女們討論BL。就算沒有學校生活,台北就是可以容忍很多怪人的地方,一定有那種一整群穿著像是窗簾cosplay衣服,戴貓耳朵的醜女社團......』
Y一直講,我聽得失神。
我是胖妹我會幸福嗎?如果沒有男人碰我,我會幸福嗎?
Y自此以後禁止我看動漫。並且丟光了我所有的衣服。Y的媽媽送我衣服(從倉庫的最深處撈出來)。款式老氣,沒有剪裁也沒有圖案。『我媽對妳很好。這些衣服材質不錯。而且就是這種樸素的衣服才配妳這張極度平板極度沒有特色的臉。醜女就是不要多作怪。』
他媽媽坐在廚房拉二胡。我穿著跟她一樣的衣服。她理了一個平頭,像機械姬(Exmachina)一樣面無表情。我正在一步一步的變得跟她一樣。誰叫我是醜女,我只有這樣的命運。我該感激還有人家願意收留我。我抱著天竺鼠哭泣。
(多年以後)
歷經一陣激烈的性愛,我環著H的脖子問:「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就像是日本都市傳說的裂嘴女一樣。語音剛落,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漂亮啊!怎麼又問!」我再追問:「哪個部分漂亮?」
「眼睛、短髮、腮幫子⋯講話的調調?漂亮是一個⋯很整體的感覺!」
這個問題我問了無限多次。解答就像一顆子彈一樣卡在最痛最深的地方,取不出來。
他想再說點什麼,我說不用了,這樣就好。我眼中的帥哥,社會眼中的帥哥,你好好看,我體內的帥哥,能夠得到你的喜愛,是我最大的滿足。
我噙著淚跟他說:「我愛你。但你不用當真。』
誰叫我是已婚人士。
他回答:「2$3@“0871((“”$$)(,!@“”)(;)!@」
我聽不懂,腦子攪成一團。像是所有彩色的黏土全都揉在一起,桿平成一片眼花撩亂的炫彩蔥油餅。
他安撫著我,彌留之際,他問我要不要叫救護車?我說好。身體逐漸不勝藥力與酒力,馬上要昏過去了。我想看清他的表情卻再也看不清。
我所做的一切彷彿都是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瞬間。
(千萬醜男噁男:笨的,胖的,矮的,雞雞小的他們的頭顱像是園遊會的氣球越飄越遠,消失在廣袤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