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孩成為貨幣》(二) 美貌是女孩的資產，卻不屬於女孩

夜店裡面雖然每個女孩都看起來都一樣漂亮，但其實裡面又可以再細分出很多種類。第一類是酒促小姐，她們幫客人點單，也幫忙把點著煙火的酒瓶送到桌邊，她們的收入很大一部份來自酒類佣金，她們往往穿著既緊身又暴露的衣服，一邊調情，一邊向客人推銷更多更貴的酒。有些店裡的潛規則是，這些小姐與她們服務的酒一樣，都是可以販售的，例如如果消費超過某個金額，就可以獲得性招待。第二種是桌邊小姐(table girl)，她們打扮漂亮，坐在吧台附近，等人邀請加入客人的桌子，她們看起來像是店裡的客人，但其實受僱於夜店，當客人消費達標的時候，酒促小姐就會安排她們入坐，當成是對客人消費的獎勵。第三種類就是由公關帶入場的漂亮女孩，雖然乍看之下她們與桌邊小姐做的事非常類似，都是打扮漂亮，喝著客人買單的酒，但是地位卻有明顯不同。在客人眼中，前兩者象徵的是 「性 」，客人很清楚，她們在工作，她們的報酬來自客人的消費，她們是所謂的「收錢女孩 」，但第三類女孩象徵的是「 美」， 她們是公關邀來的「朋友」，她們的報酬與富豪沒有直接的關聯，雖然很多富豪會覺得她們一樣待價而沽，但受訪的女孩都竭力表示自己與「收錢女孩」不一樣，她們來店裡是在享受，是在玩樂，不是工作。

頂級夜店或是富豪派對裡，性別的僵化勝過任何一個地方。在這些場域裡面，女性的功用很單一，對於有錢人來說，女孩是漂亮的裝飾，用來彰顯他的地位，真正的目的可能是為了談成千億的重要生意。對公關來說，女孩是打開階級大門的鑰匙，他們原本出身不富裕，現在卻可以跟富豪一起吃頂級餐廳，坐私人飛機，住豪華度假別墅。有趣的是，這些人都在使用女孩的美貌，但如果女孩自己使用這項美貌資本，卻會被視為是「放蕩」，或是在釣金龜婿，不是「好女孩 」，身為社會學家的作者覺得這就是剝削。女孩在夜店或是派對上面舉足輕重，沒有她們，這些場所與活動根本沒有辦法存在，但她們的勞動付出卻無法兌換成酬勞，如果想要兌現，就會被打上「收錢女孩 」的標籤，在社會的壓力下，這個標籤連女孩自己都會竭力避免。

如果女孩不能獲得實質報酬，那麼女孩為什麼還要參與？ 作者講了一個故事，有一次她帶著一個模特兒朋友一起出席派對，整場派對裡，富豪的注意力只在她的朋友身上，甚至把酒灑在作者身上都沒有察覺。模特兒朋友轉述了富豪在她耳邊調情的一句話是 ：「你好漂亮，漂亮得足以做我的朋友。」雖然兩人都對這句話哈哈大笑，但作者承認，即使身為社會學家，她了解很多男性的凝視下的女性價值其實是在物化女性，不代表女性真正的價值，但她還是在那場飽受忽視的派對中感受到自己的價值被貶低。所以我們可以理解這些漂亮女孩獲得的是種「階級感」，因為她的美貌所以她可以有特權，但別的女人不行，即使有錢也得不到。

女孩自己很清楚這個特權很少可以兌現在日後的生活上，她們不是來這裡認識男朋友的，所有人在這裡都只會逢場作戲，包括她們自己，她們更多時候是想透過這些經驗累積自己的「文化資本」，利用這些機會，她們體驗私人飛機旅行，享用米其林餐廳，認識頂級美酒品牌，日後有需要的時候，她們可以更游刃有餘的駕馭這些奢華品味。

受訪的女孩幾乎沒有人說自己是要透過這些夜生活來找老公，希望從此過起少奶奶的生活，但幾乎所有的公關都表示，他們想要透過這些有錢人的人脈，建立自己未來真正的事業。時間會削弱漂亮女孩的價值，同樣也會對公關造成傷害，因為公關工作很大一部份也是依靠自己的外貌吸引力，因此他們都覺得這不是一個可以長久的工作。然而比起女孩，公關似乎更難從這個生態系裡脫身，畢竟對女孩來說，這只是減少一些玩樂而已，但對公關來說，這卻是實實在在，收入不錯的工作，只是他們仍舊渴望一個真正的事業，並且在事業有成之後，可以結婚生子，安定下來。

為了要建立事業，公關比女孩更渴望將夜生活所建立的關係兌現，在他們想像裡面，他們可以為富豪牽線，如果富豪在他所辦的派對裡面談成生意，他就可以抽成。他們也期待富豪可以投資他們的生意，例如幫他們開一家夜店或是酒吧。但就像女孩很少有機會麻雀變鳳凰，同樣的道理，也很少有公關可以與富豪成為生意夥伴。事實上公關就跟女孩一樣，雖然在夜店或是派對上面舉足輕重，是串起一切的重要橋樑，但在有錢人階級裡，他們都是局外人，他們與公關從來都不是朋友。女孩比公關更清楚這些關係都是單向的，可能是因為女孩更熟悉剝削的本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