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分享：《當女孩成為貨幣》

本書原文書名其實是：《Very Important People – Status and Beauty In the Global Party Circuit》，因此本書的封面註解：「一本全球超富階級VIP派對圈的民族誌研究」與其內容貼切地多。畢竟書中的”女孩”並不是廣義的年輕女性，而她們的角色也不像貨幣。

本書作者Ashley Mears是波士頓大學的社會學副教授，她的外貌出眾，年輕時曾當過時裝模特兒，也曾經在新聞報導被稱為”全球最美社會學者”。她憑藉著自己模特兒的經歷、人脈、及外表，得到了深入VIP夜店田野調查的門票在日復一日不斷地出席跑趴、訪談這個夜店經濟圈內的各種角色，才得以摸透這裡的架構，以及不同角色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要了解這個世界，得先對一些專有名詞有所了解：

VIP夜店：通常位於金融中心或是度假勝地的頂級夜店，店內消費高昂，開一瓶香檳動輒十萬甚至百萬台幣。

”女孩” ： 年紀(或長相)位於18-25歲，且高挑貌美的女性，時裝模特兒是”女孩之最”，一般都超過180公分，而外表條件稍差一些的則是女孩中的”優秀平民”，”女孩”可不須付費進入VIP夜店。

形象公關 ：負責招攬”女孩”到VIP夜店提升店內形象並吸引客人的職位，其收入主要來自於夜店給的佣金，能力出眾的形象公關一晚酬勞約有600-1000美元，若有大戶對於公關帶來的女孩感到滿意也會給予小費，甚至掏錢請形象公關幫忙帶”女孩”到私宅辦派對。而本書作者就是藉由扮演”女孩”，讓形象公關帶進場才得以取材。

大眾公關： 招攬一般需要消費的客人進夜店，讓夜店不至於空蕩蕩，因為重要性較低，佣金也較低。

新富階級： VIP夜店的主力消費客群，可能是金融界的高階經理人、經商成功者、牙醫等高收入族群，他們奉行”Work Hard, Play Hard.”的精神，認為平時辛勤的工作賺取金錢，適時地來夜店放鬆是很合理的，常在夜店的炫富競賽中揮灑大筆金錢。

鯨魚 ：意指金塔頂端的超級富豪，偶爾也會光臨VIP夜店，並可能一夜消費上百萬美元，鯨魚的出現會成為話題，讓夜店的等級竄升，因此夜店也會努力讓店內的”女孩”夠多，夠優質，來吸引鯨魚降臨。

因此，很顯然地，”女孩”是VIP夜店體系能夠營運的重大關鍵，從VIP夜店非常嚴格的”女孩篩選標準”就可以看出來，而夜店的大門保鑣就是負責這項工作的人。年紀看起來太大，身高不夠高，五官不好看，屁股太大，胸部過大…所有離模特兒越遠的相貌特徵，都有機會成為被拒為門外的原因，而且甚至會被惡言相向。

為什麼？因為模特兒的外型，是上流社會客戶的主流喜好，那些新富階級或是鯨魚，都會有種想法：「我都地位這麼高/花這麼多錢了，周遭的女孩當然也要是最一流的。」若這些主力客戶對此不滿意，就可能不再光顧，因此店家就必須把關。而且這些主力客戶他們通常既不是來這交女友，也不是來找性伴侶，因此女孩是否有內涵，或是否相當性感，並不在考量的範圍。說直白一點，許多VIP夜店的大戶，他們只是想要營造一個身邊有”很多漂亮女孩”的氛圍，因為能讓自己顯得很體面、地位很高。

首先，這些外貌位於金字塔頂層的”女孩”們，大多並不富裕。就跟演藝圈一樣，18-25歲這麼年輕的時裝模特兒，能成名賺取高報酬的人還是非常少數，常常還積欠經紀公司訓練費用，生活起居的水平也比一般人想像的低。能夠得到形象公關的牽線，踏入完全負擔不起的VIP夜店，並和上流社會接觸，很難不心動。人多少都會羨慕社會位階比自己高的人，並也有想向上流動的願望，踏足富豪圈子的機會並不多，也很難準確用錢衡量，因此相對沒有很強的被剝削感。而這樣的現象，和「生女孩要富養」的背後原因如出一轍。

第二，形象公關的影響很大，他們雖然工作就是把女孩帶進夜店得到經濟價值，但他們並不想讓這個行為變成明顯的交易。因此很多公關會花很多心思在跟”女孩”經營朋友關係，開車接送，請客吃飯送禮物，提供臨時住宿點，甚至生病時的陪伴，讓女孩覺得一起去夜店只是和朋友出去玩，而因為她們長得夠美，才能夠進到這個符合他們顏質等級的場域。夜店拜她們所賜賺了多少錢？沒人在乎。

再來，VIP夜店似乎提供了一個嫁入豪門的機會，跑趴跑久了，有時候真的會得到富豪的青睞，而得以後續參加他們的私人渡假村派對，彷彿脫貧的機會就在眼前。所以即使每天半強迫地被拉入夜店撐到半夜，還是要抱著買樂透前幾次都是把錢丟水溝一樣，期待中頭獎的那一天。(但統計數據證明，富豪講究門當戶對的比例其實逐日攀升，要中頭獎越來越難)

形象公關是贏家嗎？可能也不是，雖然他們靠著將女孩帶入夜店榨取經濟價值得利，讓大多數出身算相對貧窮的他們可以賺到十萬美元以上的年薪，但為了維持手中的資本"女孩"不萎縮，他們也得付出不少勞力及金錢成本，來讓願意一起出去玩的女孩們的質與量都足夠。畢竟能日復一日傻傻地跟著跑趴的女孩很少，常常需要不斷認識新的女孩維持他們的”手牌”，也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而他們成天接觸億萬富豪，也養大了自己的胃口，成天夢想著可以脫離公關這個工作，成為那些新富階級，但很殘酷的是，大部分的時候他們的客戶只把他們當公關，他們幻想中的商業合作機會，可能等到天荒地老也不會出現。

主要的撒錢客戶—新富階級是贏家嗎？相對來看，或許算是贏家，畢竟光從財富面來說他們就已經是了。他們的一部分人的確在這個上流社會齊聚的場合，促成商業合作，而他們成功地讓眾多女孩們在周邊環繞，彰顯他們的地位，滿足虛榮心，卻不需要直接花錢買。他們付錢的是昂貴的開桌費，和滿坑滿谷哄抬10倍以上價格的酒水，這些女孩只是夜店剛好請形象公關帶來的陪襯品，罪惡感就少了許多。就女孩們的訪談所述，她們有時候真的只是陪襯品，有些大戶根本不跟女孩對上眼，也不講一句話，但他們就是要女孩坐在身邊。

作者也訪談了一些新富階級身分的客人，他們卻都表示在夜店砸大錢購買一車又一車的香檳炫富的行為「很噁心」，真正有文化的有地位的人不該用這種”誇富宴”的形式彰顯地位。但他們卻還是來消費了，也還是開了一瓶一萬美元的香檳，當然，旁邊也坐了女孩。

這本書還有很多耐人尋味的故事與訪談，很值得有興趣的人買來細細品味，我個人不會將它歸類於”伸張女權”的作品，作者是很客觀地在呈現她的社會學研究結果給讀者，在這個經濟主導地位大多是男性，且異性戀是最主流的世界，VIP夜店這樣的生態並不是令人意外的產物。試著屏除刻板印象，多抱著批判思考來閱讀這本書，應最能領略它的精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