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尋路的人。我日日走著路尋路,終於還未知道這路的方向。
現在才知道了:在悲哀中掙扎著正是自然之路,這是與一切生物共同的路,不過我們意識著罷了。
路的終點是死,我們便掙扎著往那裡去,也便是到那裡以前不得不掙扎著。
我曾在西四牌樓看見一輛汽車載了一個強盜往天橋去處決,我心裡想,這太殘酷了,為什麼不照例用敞車送的呢?為什麼不使他緩緩的看清沿路的景色,聽人家的談話,走過應走的路程,再到應到的地點,卻一陣風的把他送走了呢?這真是太殘酷了。
我們誰不坐在敞車上走著呢?有的以為是往天國去,正在歌笑;有的以為是下地獄去,正在悲哭;有的醉了,睡了。我們——只想緩緩的走著,看沿路景色,聽人家的談論,儘量的享受這些應得的苦和樂;至於路線如何,或是由西四牌樓往南,或是由東單牌樓往北,那有什麼關係?
玉諾是於悲哀深有閱歷的,這一回他的村寨被土匪攻破,只有他的父親在外邊,此外人都還沒有消息。他說,他現在沒有淚了。——你也已經尋到了你的路了吧。
他的似乎微笑的臉,最令我記憶,這真是永遠的旅人的顏色。我們應當是最大的樂天家,因為再沒有什麼悲觀和失望了。
這裡總有一篇屬於你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