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聾人子女到手語翻譯員的生命之路:專訪手譯員詹怡湘

2022/03/0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發表日期:110年9月24日
文/陳怡安
作者簡介:
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所就讀中,曾任出版社編輯,喜歡各種語言。返鄉工作時遇見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負責美編手語教材,從中發現手語之美。
圖/怡湘手語翻譯工作情形(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提供)
說到對手語翻譯員的印象,第一時間可能會想到電視新聞角落的小方格,裡面有人在比畫手語。但因為跑馬燈和畫面撩亂,我們將注意力放在各式各樣的新聞事件,很少有機會進一步想想:手語翻譯是怎麼樣的一份工作?
筆者最近遇見一位有豐富翻譯經驗的手譯員詹怡湘,想跟她聊聊這個一般大眾都很陌生、不太了解的行業──她如何成為一位手譯員?專業的手譯員又需要具備哪些特質?

會手語很驕傲,也變成一項特殊專長

怡湘的父母都是聾人,她是聾人撫養的聽人孩子,也就是所謂的CODA(Children of Deaf Adult),從小就生活在手語環境中,手語就像她的母語。直到現在,如果用口語聊天,還是會很自然地穿插一些手語的文法,像是「吃飯 要不要?」(翻譯:要不要吃飯?)。
雖然小時候就開始擔綱父母跟外界的溝通橋樑,但她並非最初就立志要當手譯員。高中和大學唸的是美容和服裝科系,高中時美容證照和手語證照的練習撞期,她一度覺得「好累,不想準備手語考試了!」,也曾被聾人說過「手語很爛!」,讓她沒有自信當好手語翻譯。
上大學後,詹怡湘抱著打工賺錢的心情,一邊讀書一邊接案手譯,漸漸發現,比起到一般商家當店員,手語翻譯對她而言更容易、更接近她的本質。能夠擔任手語翻譯的人並不多,她從一次次翻譯中,得到很多成就感,發現她原本沒有正視的手語專業,原來如此特殊與不可取代。
回想小時候,爸爸幫她帶東西到學校,她會很驕傲地跟同學介紹「這是我爸爸,他是聾人,我會手語。」直接大方的個性,與高度的自我認同有關,她不認為身為CODA就會遭遇限制或欺負,反而「會手語」像她身上的一枚勳章:代表著她會一件大家都不會的事。
圖/怡湘與聾主持人討論活動工作(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提供)

想成為手譯員?認同聾人社群是最基本條件

目前臺灣擁有乙級翻譯證照的人不到七十人。
手語翻譯員的證照考試難度很高,需要在手語和口語上都有足夠的詞彙和流暢度,且對專業名詞如「部會名稱」、「法律條令」需有一定的掌握度。但除了證照之外,「認同聾人社群是最、最基本的條件」怡湘說。
認同不只是「我」尊重「你」而已,更是因為長期相處,所以我了解「我們」。是從「我」到「我們」的重要一步。
她也曾遇過會手語的聽人,一邊打著手語跟聾人聊天,另一邊卻用口語說這位聾人的壞話。雖然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但分明是利用對方聽不見的特點欺負他,並非光明正大的吵架,這就令人不太舒服。
圖/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提供

手譯的「寬度」與「深度」都是專業

從十八歲開始做手譯工作,至今已近十年,怡湘自認還有很多面向和領域要學習。近期她在中正大學語言研究所課堂擔任手譯,遇到許多語言學的專有名詞,例如「呼應動詞」,指的是「它的移動方向會隨著受事者出現的位置而改變」。像這類詞語,即便是以中文為母語的人都有看沒有懂,手譯員還需要捕捉到它真正的意思,以求接近百分之百的翻譯。
「好像讀了一個研究所一樣。」怡湘說,她會抓緊下課時間和課堂上的聾人同學請教適合的打法。因為既有的手語詞彙庫還沒有被完整的整理出來,這是與其他已有大量詞彙庫的語言,相比之下更為困難的地方。
圖/詹怡湘(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提供)
又依據地區和群體不同,不同地方的手語打法也不太一樣,像方言有不同腔調,臺灣的北、中、南、東也各自有不同的手語用法,在翻譯時會造成理解上的隔閡。因此手譯員跟「在地」的熟悉度,也一定程度影響了手語翻譯的完整性。雲林目前只有兩位乙級手譯員,怡湘是其中之一,未來也打算持續深耕雲林及附近地區。
要成為一位專業的手譯員,在寬度上,需要接觸許多專業題材,醫學、司法、科學皆有可能涉略;在深度上,則需要在當地生活夠長的時間,與當地聾人團體培養足夠的默契。這是一件需要耐心和長期投入的工作。
雖然並非跌跌撞撞,但也並不理所當然,她從身為CODA這樣獨特的生命經驗中,提煉出特色專長,持續堅持,一步步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社團法人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
    社團法人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
    我們秉持著「聾人事務、聾人參與」(Nothing about us without us.)的核心價值,在推動每一項服務,像是聾劇團、手語師資培育、影像紀錄、聾老照顧服務等等,都希望能夠讓聾人有自己的舞台可以展現自信與優勢,我們更是希望能夠由聾人來擔任掌舵手,帶著台灣聾人一起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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