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we can help？大型PTSD實驗室是輪迴的現實夢魘】《柬埔寨：被詛咒的國度》

COVID19疫情期間，政府陸續提供醫療物資予外國。

「Taiwan Can Help」 成為國際交流的積極標語，隨著歐美官員的陸續訪台，台灣屢屢躍升為國際焦點；俄烏戰爭慘烈開打之時，台灣也如同強國們，或表態或贈與。

如果幾十年後，台灣亦能與強國們平起平坐，那麼會是什麼原因呢？

那我們為什麼可以呢？

在介紹泰劇「天生一對」後，曾有想把東南亞歷史一一鑽研的想法，但由於我比較傾向由文學切入，卻遲遲找不到適合的讀本。

看完《獨裁者的廚師》後，對於紅色高棉很感興趣，但圖書館關於柬埔寨的書籍不多，最後借了：

喬‧布林克里Joel Brinkley，傑‧馬瑟Jay Mather

《#柬埔寨_被詛咒的國度

Cambodia’s Curse: The Modern History of A Troubled Land》

柬埔寨一直是盛行不衰的觀光勝地，吳哥窟不僅吸引了蘿拉展開冒險，也是許多人趨之若鶩的古蹟代表。

但是觀光以外的「微笑高棉」，實際面貌又是如何呢？

先來分享一個故事：

來自美國的賈西亞與卡拉，在一次遊歷柬埔寨後，深受上座部佛教所吸引；這裡的人們和善卻貧窮，許多醫療困境無人聞問，急救員及護士的背景讓他們希望能長住於此，協助當地。

變賣他們的一切籌得五萬美元，他們預計在金邊開設診所，納入國家許可的醫療系統之一。

但衛生部長莫本興允諾提供的醫療物資卻遲遲未見撥，但捐贈的人絡繹不絕，信誓旦旦的政策似乎並未執行；他們不斷詢問配給，希望能長久營運每周看診約千人的診所。

他們的不斷詢問，換得的是倉庫堆積如山的藥品沒有他們的份；他們撞見並質問，為何半夜有人將卡車裝滿藥物設備後逕自駛離－－但這一切都沒有合理的答案，一如整個磅通省的十九所診所，他們的善意逐漸走向被木板釘死或是一周僅有數小時營業的虛設。

卡拉忍不住對政府官員咆哮，質疑他們的誠信，並將所有未能及時醫治而失去的性命怪罪於他們。

卡拉數日後，遭車內跳出的數名男子暴打並輪姦，然後被留在田內等死。

沒有警察局願意受理，身心受創的夫婦倆發現診所助理已將財產一卷而空......

柬埔寨怎麼了？

“Be careful because Cambodia is the most dangerous country you will ever visit. You will fall in love with it and eventually it will break your heart.”

– Joseph Mussomeli, former US Ambassador to Cambodia

柬埔寨上有寮國，右越南左泰國；首都「金邊」，境內多數為高棉人。

古稱「扶南」，七世紀時被北方「真臘」併吞。

九世紀時，身兼印度教祭司與國王的闍耶跋摩二世建立最強盛的「吳哥王朝」；十三世紀初的因陀羅跋摩三世疆域遍及今中南半島，其後暹羅入侵，篤信佛教的高棉帝國遷都金邊，就此衰落。

1887年，法國將柬埔寨納入殖民地：法屬「印度支那聯邦」。

1940年，日本於二戰期間短暫佔領，戰後回歸法國。

1953年，柬埔寨宣布獨立，西哈努克國王（នរោត្ដម សីហនុ又譯為「施亞努」）退位後，成立政黨，與美國斷交後，與中共結為友邦。

1970年，龍諾將軍在美國策動下，發動政變；五年後，赤柬與西哈努克聯手推翻。

1975年，赤柬的「波布」當政，紅色高棉屠殺了近1/4的人口。

1979年，越共趕走赤柬，佔領金邊；先扶持「韓桑林」為總理，後讓「洪森」執政。

1992年，聯合國監管，此後進入了大亂鬥時期。

西哈努克國王的二兒子「拉那列នរោត្ដម រណឬទ្ធិ」與其政黨「奉辛比克」、

厭惡貪汙的前財政部長「森朗西Sam Rainsy」與其黨「高棉民主黨」、

「洪森ហ៊ុន សែន」總理及其麾下的「柬埔寨人民黨」，

這三人不斷政權奪位，流血政變成為家常便飯，強國在背後互行牽制。

❶強人治國

位經湄公河下游盆地的柬埔寨，享有得天獨厚的自然物產；然而天生天養，也成為政治難以改革的阻力。

赤柬敗逃至北方，倚靠著上等原木及寶石苟延殘喘；洪森將砍伐的特許權與看發後土地的都更許可權發配「紅頂商人」。

豐饒不屬於廣大民眾，完全被搜刮進獨裁者的口袋，與他的爪牙們。

更可甚者，殖民地政權固然可惡，但各國插手內政同時，也帶來大筆資金；聯合國曾視柬埔寨為「民主建國」的實驗標竿，每年投入百千億美金，但數十年來這些資金流向卻未曾改變國家赤字，也從未公開於世。

柬埔寨的統治者，非常慣於偎向大國，在鄰國虎視眈眈的同時，聯甲攻乙再淪為傀儡政權的戲碼不斷上演；因此他們深諳，如何搪塞大國的「要求」，陽奉陰違是基本應對。

縱使聯合國不斷要求柬埔寨往「民主化」前進，但洪森的因應就是「兩名頭戴黑色全罩安全帽的機車槍手，射殺ＸＸＸ－－查無不法」與以手榴彈弭平反對政黨辦公室。

美其名的公民選舉，充斥著暗殺與鎮壓，洪森以暴力鞏固政權。

從未落實執行的政策，虛有其表的華麗宣傳，讓整個國家的運行跡近癱瘓。

官職的買賣，與國庫通私人財庫的猖獗，哪裡有油水就能往哪裡飄去的貪婪，讓整個國家如同大型扮家家酒。

在這本書裏頭，作者不斷譴責美國在越戰後對柬埔寨置之不理；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對於柬埔寨的態度，於簽署「巴黎和平協定」後更形積極。

但「和平」的代價，由誰買單？

「常任五國（美英法中俄）」陷入無法難以對國人公開說明的財務風暴，但初期的三十億美金已隨著人員常駐投入；但沒有後續資金的流入，沒有足夠的錢可養軍隊，如何驅逐赤柬餘孽更遑論自保？

即使後續資金有著落，安理會的「道德勸說」並無法阻擋洪森的為所欲為。

當只有紅蘿蔔而無鞭子，驢子高興往哪去，就往哪兒去！

❷個人主義

1975年~1979年的赤柬橫行，除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外，倖存者們也罹患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持續性的警醒與頻繁再現的恐懼，致使情緒不穩定，甚至激發過度的暴力行為－－這種心理疾病在柬埔寨成了特例的「遺傳」。

倖存者背負著為了活下來而為虎作倀的罪惡感，唯有暴力才能紓解無力；家庭糾紛演變成家暴，鄰里不睦進化為砍砍殺殺。

強暴與潑酸是宣洩激憤的手段，缺乏專業與堅持收賄的「法庭」讓受害者難以伸張，司法體系形同虛設只有金錢才能「說明判決」。

女人的地位卑微，不被允許聲音存在的女性，是這個國家最底層的受害者。

整個國家將「錢」作為唯一標準，「貪汙」只是日常。

作為好人的風險太大，買凶殺人是常態，私刑只是國家權力的縮影；加害者只要有錢，沒有什麼事辦不到。

儘管有貪污法，但同時存在著若罪名不成立，檢舉者須承受浪費行政資源的「懲罰」；所以檢舉乏人問津，畢竟板上釘釘的遊戲規則，會有誰願意去挑戰呢？

連世紀惡人的「赤柬」大審，也是在類似的「球員兼裁判」情境下開展。

這些參與屠殺的魔頭因為洪森的政治利益，獲得特赦；大搖大擺地居住在富麗堂皇的囚牢或別墅中，靜待大家早已了然於胸的判決，受害者期待的世紀正義從來不存在，親友的軀體依舊在記憶的樹幹上，血肉模糊。

❸貧窮夢魘

David Chandler描述， 歷代君王均注重豪奢享受，但對於公共建設僅停留於能滿足特人私慾的「道路、橋梁、水井」，肥胖是財富的象徵，近80%的人過的生活與百年前無異。

又餓又病是多數人的生活寫照，不乾淨的用水促使傳染病難以根絕，孩童的營養不良與早夭不足為奇。

「賂賄」與「貪汙」的政治腐敗，由上而下成為日常。

沒有賄賂就無法上學，沒有賄賂就無法看醫生，沒有賄賂就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的人生如草芥。

缺乏教育與公共建設，文盲盛行與買官鬻爵如何藉由考試「選賢與能」？空有學校卻無足夠資格的教師，如何讓千百年來的「階級翻轉」，並拔擢各方面的菁英推行符合公義的政策？

洪森掌握鄉里的幹部，控制所有公共電台與傳播媒體；沒有耳朵的人們，在自顧不暇中也只能繼續「有耳無嘴」－－當全民聯溫飽都不足，如何奮起為個人命運與群體福祉謀求未來？

貧窮使得販賣人口與戀童癖氾濫，當犯罪已然麻木道德，人民如何正常，如何夢想？

這本書於2014年發行，距今已近十年。

上網查了一下，仍是洪森當權。

作者文筆順暢，雖然聚焦於赤柬過後半世紀的柬埔寨，但也差不多解決了我的疑惑。

如何讓台灣更為富強，每個人都有願想－－我很慶幸這個島上的人，並不贊同讓暴力主宰日常；但對於賄賂與貪污，以及對於法律的訂定與執行，也許更高的標準能讓我們免於回頭路。

雖然讀起來很硬，但作者採用大量聯合國發布的資訊及相關研究著作穿插其中，並以訪談的對話敘述成一則則駭人聽聞的故事，反而欲罷不能。

那我們下一本書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