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擱淺-記藍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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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早上匆匆地遛完狗,騎到那間位於圓山捷運站後,靠近孔廟的攝影工作室時,才八點三十分,陽光恰到好處,距離上課也還有些時間,便順道走去了全家,花了約莫十分鐘的來回,才於一樓按響二樓的電鈴。

  談起想嘗試藍晒圖的原因,其實在更久以前就已經聽過藍晒這種技法,對於藍晒圖的藍也有著莫名的著迷,彷彿透過這種藍洗鍊出的影像都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魔力。礙於早年在外地求學,忙於課業、工作等原因,對於藍晒始終停留在一種無所作為的狀態裡浮浮沉沉,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嘗試了這個古老且迷人的傳統技藝。

  嚴格來講,藍晒圖的製作並不困難。透過電腦產生負片,印製在賽璐璐片上;調配藥水,塗佈在紙上,製作感光紙;再用玻璃、賽璐璐片,感光紙,木板按照順序夾緊後,放在陽光或燈光下進行化學作用;後續再以清水逐一洗去紙上的藥水,並用特殊藥劑催化反應、定色後,就能完成。

  乍看之下,任誰來都可以按照步驟操作、製作。但實際做過後才發現這些步驟裡,其實藏著很多值得玩味的細節,譬如藥水的調配、紙材的挑選,又譬如塗佈的工具、方式,以及光線曝曬的時間等等──總總因素相加,往往到最後,直到影像終於穩定的呈現在紙上,你才得以曉得成像如何。

  這種彷彿預期卻又難以捉摸、處處充滿驚喜的過程,才是手工技藝裡最迷人且無法被機械印刷取代的原因。

  不過這不僅僅是我喜歡上藍晒的原因。

  昨天在Merlin Photography workshop攝影手作坊,等到塗佈感光藥劑的紙終於乾後,我拿著木板、玻璃板以及裁切的房間,摸黑按著順序由下往上將感光紙、賽璐璐片、玻璃依序堆放,並用夾子夾緊,走出暗房的霎那,紙上感光藥劑接受到光線開始產生細微的變化是極其不可思議的。恰好那時陽光正從工作室一角的窗戶透進,老師搬了長桌靠窗,將板子放上桌子接觸到陽光的霎那,顏色又變了一次,從淺黃綠,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綠,再變成藍。我止不住地站在窗邊看著那上頭每時每刻的變化看了很久,又低頭看了手機上倒數的時間,時間像是變得黏稠而緩慢。
正在等待感光紙產生化學作用。

  等到二十分鐘至三十分鐘左右,紙上的顏色已經變成了印象中的那種藍。逐一移開玻璃、賽璐璐片,取下紙,紙上是藍綠深淺不一的交錯,像陽光的烙痕被賽璐璐片上的黑色影像所稀釋。等到將紙放入盆子,清水衝下去的剎那,一切模糊的印象像是被來回晃動如海潮般的水一波波的洗盡,僅留下了一片清澈且鮮明的藍。倒掉沖出的青綠色的水,再加入清水,輕輕地左右晃動盆子,隨著反覆的清洗,直到水不再變色,留下的除了像褪了色般模糊的影像外,還有那個伴隨著沖洗過程一併浮現的拍攝照片當下的記憶。當下我想的是「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看著紙上的斑馬,我彷彿又置身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動物園裡頭,看著斑馬動著嘴,不時晃動耳朵、尾巴的模樣。而當將紙放入另外一個加了特殊藥水的盆子裡,一口氣傾斜讓那些微數不多的液體從一側流向另外一側時,那些流向不均勻的水痕,像是變魔法一般,在所有足跡裡都留下了變化,暗沉的紙變成了明亮的白,藍則成了更加沉鬱如同夜晚天邊的那抹藍色,閃閃發光裡還帶著水的清透。

  這是我沒有體驗過前難以想像的,僅止於一剎那的絢麗畫面。

  後來再讓紙回到清洗的盆子中,倒入清水輕輕地晃動洗去藥劑,拿到架上用夾子夾著晾乾,乾後又是另一番風景。這讓我想起以前教我水彩的老師說過:「還沒畫到最後,不要輕易的放棄」,因為只有看到最後你才曉得那風景是如何的模樣,所以這也是大多數人喜歡油畫,我卻獨愛水彩的原因。

  因為你再也找不到世上第二幅相同的水彩畫,藍晒亦如是。

  用了一個上午以及下午約莫兩小時的時光,我等待並沖洗出的並不僅僅只是一個美麗的畫面,還有記憶。傳統技藝並不是守舊而不懂得變通,也不是無法與時俱進,而是我們都太習慣這個快速、重視效率的時代,所以無法接受這種需要花時間去理解、學習的技術,但有些時候、有些東西就勢必得得通過時間洗鍊以及種種繁複,才得以顯得獨一無二。
感光、乾燥後的斑馬照片。
  如果你和我一樣有個老靈魂,有個難以忘懷的記憶,或者喜歡那些獨一無二,饒富溫度或故事的事物。也許你也可以像我一樣花一個早上或下午,放下繁忙而無盡頭的日常,將那些事物或記憶透過藍晒洗淨、明晰而後保留下來。
■本次藍晒體驗資訊
Merlin Photography workshop攝影手作工坊
地點:捷運圓山站(靠近孔廟)
詳情請逕洽「Merlin Photography workshop攝影手作坊」管理員Merlin Lin老師詢問。
動物園拍攝的雲豹透過藍晒呈現另外一種風貌。
白鷺翩翩起舞,成了那個午後最鮮明的記憶。
我和他一起在淡水河邊散步,這是那時最美麗且可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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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復卦為名,取名復齋,象徵週而復始的文字。 如果你也喜歡聽故事,且聽我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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