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夏曼‧藍波安成為大海的魚鱗,就將島的世界帶進汪洋。在波光影蹤之間,他從海陸板塊的遷移,以聖經創世紀般的記述,細數家族的脈絡,如海潮粼粼,輕撫海洋民族的譜系。這是「人之島」的生民之貌,當異邦人還未降臨之前。
小說敘事以夏曼‧估拉拉摁的口述展開,島嶼的傳說與神話,此刻成為文字,綴滿歷史的罅隙。在殖民文化之下,達悟族自身亦在日語/華語之間,失去世代對話的契機,而這歷史的傷痕,不必然是血淚之傷,更多的是殖民/被殖民的文明背後,未曾褪去的恍恍威脅。
在侵略/被侵略之下,誰又是真正的壞人呢?如果「文字」是種霸權,只能口語言說的民族,誠然失去詮釋自我、傳承文化的能力。當日本指揮官「改造」島嶼,成為天皇殖民地,文明侵略是最野蠻的醜態----殲滅純樸的人性與野性的海。這座透著火光的島嶼,原是希望的象徵,卻被人的貪婪焚燎,在精神上碎裂為孤獨的存在。
夏曼‧藍波安走進混沌的歷史,試圖撥開海潮的聲音,讓以後的島嶼之民,也聽見歷史的回聲。
而島嶼究竟該如何定位呢?
當我們換位思考,大陸或本島的生活,對他們而言,卻是浪蕩的游牧生活。精神與文化上的失根,才是夏曼蘭波安所憂心的漂泊。
以「Mina morong to.(莫榮星座)」而觀,島嶼仍是海上的明珠,自有自的傳承與體系,一閃一滅昭示著夏曼族人的存在。於是當西˙卡冷從加拿大來到島嶼,開始習說達悟語,文明於是開始對話。
而海浪的消息,從來無須經由文明遞送,只要我們停止張望,凝視身後的那一片海,就會知道祖先們留下的星光,點點映亮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