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阮慶岳《一紙相思》後,掩上的書底,幾個鮮黃的印刷字「給我從年輕/就特別鍾愛的/小說家的書簡」映在眼裡,對語之人恍若即在眼前,關於亞茲別,關於黑眼珠,關於瘦削的靈魂……
此書以六封書簡與三段小說,交織小說與現實的多重時空,也在對話的氛圍裡,勾勒阮慶岳與七等生的忘年之交。
﹤給亞茲別的一封信﹥不僅是與友訣別書,更像是一簡復活的宣告。阮慶岳從「死亡」細訴生命的寂滅與新生,時而有七等生的小說穿插其間,對照出生命宏觀的視角,彷彿天使靜看人間哀喜。而此哀喜亦無足輕重,因對人間的依戀未了,哭與笑也是一瞬間的事。
「我感覺你的小說寫作狀態,從來不是著力於情節起伏的鋪陳,而是透過你所見所感的日常事件,將你心中雲霧來去的思維感知,輕快也一氣呵成的揮灑下來。」﹤荊棘冠冕與白薔薇﹥在七等生充滿意象的作品裡,如此後設的思維,也許正是讀者最真實的心聲。在每一個與「你」的對話裡,我們終能慢慢走實這條危疑的路,一逕走向七等生的靈魂花園。
而此座花園魔幻迷離,充滿先知的預言。回溯七等生的文學淵源,對蒙田亦多景仰。在群體與自我的拉扯之間,七等生的確有不少掙扎。如果世界不斷沉淪,逃離的唯一方法,是毅然走入未知的森林。
「我們也要承認一件事實,個體是互相分離的,是寂寞而孤獨的,但精神在天地卻會適時地會合。」﹤誰才是這座森林的主人﹥
是以七等生晚年走入平淡,與自我的孤獨為伍,在自我裡追索自我。
「黑眼珠是我的快樂。黑眼珠說她的小臉孔完全像我。黑眼珠在安寧靜穆而和平的夜晚,躺在小床上只願意讓我曲身在她純潔乾淨的額上輕吻晚安。」﹤我愛黑眼珠﹥
七等生魅然的身影,不斷穿梭於字裡行間,在阮慶岳虛實交織的書寫裡,那些長句不歇的思維又一一甦活,彷彿在汪洋世間涉水而來,輕喚渴望孤獨的我們,一同前往純真而森然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