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春天了。
記得是半個月前的事,安靜的長廊,微涼的空氣,同樣飄著杜鵑的幽香。
那時我們沿路摘著花,他和平時一樣安靜地走著,偶爾看看我,偶爾靜靜地望著藍天。
那段漫長的路,伴隨著一抹無情的淚。
「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怎麼可能!」坐在左排第三位的男子搶著說道,「那天妳明明也在場不是嗎?妳究竟看到什麼?那傢伙、」一旁的女子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肘,似乎是希望他能稍微調整情緒。他的聲音停了下來,默默地垂下了頭,眼裡卻仍燃燒著憤怒。
我依然什麼也不說,讓自己毫無防備地被數十雙眼睛瞪著。坐在我正對面的那名男子緩緩開口,微笑著輕輕嘆了一口氣。
「水夏不願意告訴我們,我想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們自然不需要勉強她。」他看著我,露出和平時一樣慈祥可親的微笑,「沒有必要勉強自己,等到想說了再說吧。」他以溫柔的聲音及眼神安撫著在場的所有人,「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天晚上的事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至於惜楓在那場戰鬥中的勝敗,也已經不重要了。」
我很明顯的感受到,在場的氣氛被切成兩股不相容的氣流,右側充滿殺氣,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恐怖;左邊雖然平和了些,但仍然存在著一股說不出口的壓迫感。
那名男子緩緩起身說道:「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此解散吧!各位都辛苦了。」
「是!」兩旁的人紛紛起身朝門外走去,他們看向我的眼神十分銳利,有些甚至充滿敵意,但比起上次見面時溫和許多,然而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仍使我的手腳不住地顫抖。
等到所有的人都離開後,那名男子朝我走來,在我面前蹲下,我的身體仍在顫抖,額頭上的汗珠沿著臉頰滑落,他看了看我,微笑著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惜楓不會有事的,妳也趕快回去休息吧!」
「是。」
陽光灑在庭院中的水池上,新發的綠葉被照得十分耀眼。我沿著那條小路走下小坡,身旁的杜鵑和那天一樣,但卻顯得更紅,像一團火吞噬了整座山。
我順手摘了一朵艷紅的杜鵑,葉片上的毒汁沾上我的手。
聽說這座山的杜鵑和其他地方不同,它們喜歡陽光,而且終年盛開,能長到大約三層樓那麼高,但它的毒性卻比一般杜鵑更強,也因此被製作成獵殺惡鬼的毒藥。
我回到家,思索著剛才那些人說的話。
我只記得和半個月前相同,他們很不喜歡我,即使有少數願意表現出和善的態度,但他們始終不會像他一樣相信我。
「妳能不能答應我,明天晚上,無論如何都別出來,乖乖地待在家裡,好嗎?」
我的腦中迴盪著他和我說的這句話,並且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一個聲響打斷了我的思緒,窗外傳來一陣哀鳴,我推開窗,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小狐狸!」我驚訝地、迅速地衝到門外,看見牠坐在一株櫻花樹下,靜靜地望著我。
牠純白的身影在黑夜中顯得明亮,我慢慢地靠近牠,牠也緩緩走向我,在相隔不到五公尺時,我清楚地看見牠的嘴裡叼著一封信。牠把信交給我,隨即消失在櫻花飄落的夜中。
我回到房裡將信封拆開,裡頭放著一朵純白的櫻花,還有一封沒有署名的信。我將它打開,信的開頭寫道:
憐櫻:
在妳看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我只希望妳能夠忘了以前發生的事,也忘了我,過著平凡的日子,不需要原諒,也不需要道歉,就當作從來沒發生過吧!
看到這裡,我不禁流下眼淚。
他果然還是那麼自私。我忍住將湧出的淚水繼續往下看。
這封信的最底下,他用一排小字工整地寫著:
就像妳說的,我是個自私的人,真的很對不起。
如果妳仍然無法遺忘過去發生的事,我希望妳能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