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頭也不回的奔回兩個街區外的飯店之後,滿身大汗的癱軟在沙發上,原本在夜店累積的熱舞激情已經消失無蹤,但回想起剛剛狂奔過街區時牽起Luisa的手,心中湧上一陣甜蜜的喜悅感。洗完澡後我們坐在地毯上看著電視閒聊,Luisa突然往我臉頰親了一下,當時木訥老實的我腦中一片空白,想了五分鐘才決定也親她臉頰一下,然後我們又繼續默默的看著電視節目,一閃而過的火花慢慢暗了下來。半夜兩點電視節目收播了,漫長的一天讓我眼皮沈重,我先幫Luisa安排好她的床鋪,準備到我的床鋪就寢,睡前想給Luisa一個晚安的吻作為今天的結束,當我俯身親吻她時,她奮力地將我拉入被中,乾柴就要被烈火點燃,空氣的溫度瞬間變得炙熱,但乾柴在床上滾了幾圈之後,發現自己原來是根點不太著的木頭,便滾回另外一側的床鋪去睡了。
雖然前晚的乾柴烈火沒有成功作用,但是讓我們彼此從見面網友進展到約會對象,離開灰暗陰冷的瓜京後,來到陽光明媚的火山古城安地瓜,心情也逐漸變得溫暖開朗,我們漫步在西班牙殖民時期的大教堂前,享受著緩緩浪漫的時光,Luisa用墨西哥的詞彙讚嘆著那些古老雄偉的建築,雖然聽不完全懂,我努力用心去理解她表達的感受,她一直對著建築喊著“Que padre”,我心裡想怎麼一直對著老房子叫爸爸,難不成她看到什麼異次元世界的東西,後來才知道padre(爸爸)在墨西哥西語中帶有“很棒”的意思。
為了這趟旅程做足準備的我,也跟Luisa介紹了安地瓜的故事。安地瓜是西班牙人在十六世紀時建立,為殖民時期中美洲的政治中心,雖然飽受多次火山噴發與地震的摧殘,城市中仍保留許多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的建築,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也因為安地瓜周遭蘊含著豐富的火山土壤,使其成為世界知名的頂級咖啡豆產地,我與Luisa參觀火山下的咖啡豆莊園時,用我們倆的名字種下一顆咖啡樹的種子,現在大家在便利商店喝到的咖啡豆,可能就是多年前我與Luisa埋下那個咖啡種子所結的果實。
在安地瓜度過愉快的一天之後,我突然收到了一個訊息,隔天凌晨必須出發到瓜墨邊界執行任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原本安排好的計畫被迫改變,也必須提早跟Luisa分離。我們坐著計程車從安地瓜前往瓜京機場,在車上望著彼此心中回想這段旅程的回憶,雖然相處短短的三天,卻擁有彷彿三個月份量的深刻回憶,多麼希望能再多有幾個小時的相處時光。車子越過顛簸的山路駛進連結機場的大道,離別的場景總是使人不捨,午夜的機場大廳空盪盪的,安靜到走了幾步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那每一個腳步聲彷彿都是在為離別倒數。墨西哥航空的候機指示亮起,我伴著Luisa走向出境大門,在門前緊緊的抱住她,眼淚沾溼了我們倆的衣領,Luisa拍拍我的背說“我們說好要在墨西哥見喔”,我點點頭不捨的鬆開手,看著她隨著下降的手扶梯慢慢消失在視線的最遠處。
與Luisa分離之後我無時無刻都想著她,並與我的室友阿丹開始策劃一個大膽的計畫“夜潛墨西哥城”,因為拿著外交公務護照,在白天從瓜國機場出境會引起很多注意,所以我們選了半夜出發的紅眼班機。在黑夜中抵達了世界人口第二大城墨西哥城(世界第一大城為東京),從東邊冉冉升起的太陽照亮了整座城市,此時尚未去過東京的我被飛機窗外巨大城市的景象給震撼,總共有九百萬人口住在面積1485平方公里墨城中,差不多等於半個台灣的概念,五顏六色的社區房屋無邊無際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彷彿墨城就是全世界。
下了飛機之後我們的挑戰才真正開始,因為墨西哥與台灣沒有邦交,必須另外申請入境簽證,但可以用美國簽證代替,台灣的特殊處境讓所有證件都很特別,外交人員的美國簽證是一張紙,而不是像一般簽證是貼在護照內頁,這時西語流利的阿丹就必須跟海關人員訴說歷史,解釋因為台美的特殊關係造成目前的狀況等等.....。另外因為中南美洲毒品走私猖獗,機場的行李檢查非常嚴格,幾乎到了每件行李全檢的程度,每個旅客領取行李前都要經過層層檢查,無數的緝毒犬到處聞嗅找尋毒品的氣味,這樣肅殺的氣氛為我們的秘密旅程又增添了許多緊張。正當我們通過層層海關檢查鬆了口氣時,一個在旁邊閒晃的工作人員看我們是亞洲臉孔,引起了他的興趣,把我們叫到旁邊重新檢查了一次行李,順便問東問西了解亞洲文化,就這樣我們在機場被檢查了三次行李,拉丁人的隨性給容易擔心受怕的台灣人帶來了許多驚恐。
通過層層關卡入境後,我們搭地鐵前往墨城市中心,墨西哥的地鐵自1969年開通營運,總共有12條線195個車站,無論搭到任何地方都是5披索(台幣七元),對比其他交通工作可以說是十分的便宜,是整座城市最依賴的大眾運輸。地鐵中景象十分歡樂,有街頭藝人在車廂自彈自唱,還有小販兜售著各種商品,彷彿一場繽紛的嘉年華市集,相對於亞洲捷運地鐵的整潔安靜,墨西哥的地鐵展現的是旺盛的生命力。
我們和Luisa約定在市中心的Zona Rosa見面,Zona Rosa中文可以翻譯做“粉紅特區”,這個特區含納了各式多元的文化,有各式餐酒館、畫廊與書店,是崇尚波西米亞精神的文人雅士的聚集地。也存在著同志酒吧、情趣用品店與紅燈區灰色地帶的場所,大城市重要的移民地標韓國城K-town也在這裡。一位作家
José Luis Cuevas評論Zona Rosa“
Es demasiado ingenua para ser roja, pero demasiado frívola para ser blanca, por eso es precisamente rosa(稱作紅又太過純真,但要稱作白又太過輕浮,作為粉紅恰恰好)”,也是Zona Rosa被稱為“粉紅特區”的起源,而如此多元異質的場域與人們可以在這邊共存共榮,也反映出墨西哥對於不同文化與人種的包容力。
正當我還在行人道上四處驚嘆張望,試著觀察了解這粉紅撩亂的區域時,Luisa忽然從街道的另端出現,給我個大大的擁抱與熱吻,數了三十幾個日子,飛了一千多公里突破重重難關,終於又見到我心愛的人,這種等待與期盼是從未體驗過的,過程是煎熬的,但也讓我更珍惜當下所擁有的。
我們手牽手漫步到憲法廣場(Zocalo),巨大的墨西哥雄鷹國旗隨風悠揚飄舞,三三兩兩悠閒散步的人們,粉墨街頭藝人的載歌載舞,構成廣場了繽紛的風景。廣場邊的殖民風格建築,一同見證了這座從阿茲特克時代以來超過五百年風花雪月的歷史,我們如今可以成為歷史長河的見證者,一則感到參與的榮幸,一則也感到自己的渺小。Luisa在古城的街道上向我解釋到,這只是墨西哥廣大幅員的一個角落,有現代進步的城市,也有自然原始的小鎮,要在短短幾天探索完是不可能的任務,如果我多常來找她的話,她可以慢慢帶我探索。
在那浪漫與輕鬆的氛圍中,我對Luisa說“那妳當我女朋友好不好?”,她眨了眨眼睛點頭答應了,把頭輕輕靠在我肩膀上,我感覺到彼此的心跳稍稍加快,愛原來可以這麼自然直接。這是我第一次體驗西方的交往方式,跟傳統亞洲慢慢曖昧然後告白的方式不同,西方往往在約會階段時會有親密行為,確認身心靈都契合之後才會進入正式的男女交往,甚至有些拉美國家會在第一次約會就先測試吻功。這樣的方式雖然會有社會道德上的壓力,會被認為關係太隨便,但其實對於男女雙方都是比較務實的,避免浪費太多時間在不適合的對象上。
在完成密訪墨城的任務回到瓜國後,我也與Luisa進入正式交往的關係,每個月她會從墨西哥飛來瓜地馬拉見我一次,因為聚少離多我們很珍惜相處的時光,並建立起與彼此家人的關係。隨著西文不斷的進步,我也能和Luisa的母親問候與話家常,以瞭解她們在墨西哥的近況,在母親節前夕Luisa特地請我教她寫中文,努力寫出一張中文賀卡給我的媽媽,對於使用羅馬字母的墨西哥人來說,書寫中文比藝術創作還要難,從一筆一畫中更能看出她對於家庭的在乎與用心。
在回國前夕,我和一群當地朋友去海邊度假,利用最後的時光享受加勒比海的藍天綠水。目的地小島因為港口不夠深渡輪無法靠岸,所以必須透過大船小船接駁才能到達,原本預計五點日落前抵達的時程,經過每一站的延遲,到了八點才真正開船。白天清澈見底的海洋平靜無波,入夜之後整個海相大變,狂風怒浪不斷朝小船襲來,原本只覺得像坐金礦山那樣,尖叫一下濺得滿身濕後就會到達終點,沒想到是趟失控的航程。
不斷灌入的海水讓原本就超載的小船持續下沉,無力回天的船長叫大家棄船逃生,乘客們如同下餃子一般跳入海中,大家穿著救生衣在水面載浮載沉,幾個水性比較好的人奮力向海岸游去,也有人失控大哭大叫。來回幾波的大浪把大家衝散開了,彼此呼應的聲音也越來越遠,力氣用盡的我連呼救聲音都發不出來,想掏出手機發出光線吸引注意,泡過海水的手機閃現一道銀光後就永遠的關機了,心想我的人生也該不會就要這樣關機了吧,腦海中跳動著許多回憶,親情、友情與愛情太多難以割捨,特別是那正要開始共創美好回憶的墨西哥女孩Luisa。
正當我放棄掙扎隨波逐流時,發現漲潮的海水正把我帶向岸邊,漸漸的腳底可以踩到礁石了,正準備起身時嘩啦一個大浪又把我撲倒在淺灘上,礁石把手腳刮開好幾條傷口,但這時已經顧不了手腳的鮮血,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