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橋者

前言　　

　　某座山，暗藏神祕地區。那地方有橋，而守護橋的人稱作「渡橋者」。

　　神秘的渡橋者只在起霧時才會出現，而且只有渡橋者能讓橋現身。換言之，即便見著渡橋者，卻未必渡的了橋。橋意味連結，所以這橋是生死交界、連通處。

　　不過要是這麼容易渡橋的話，這裡應該成天都塞滿了人。因此，除了從大霧中尋得渡橋者外，還必須通過他的考驗與允諾，方可渡橋。要說是考驗似乎又過份些，其實渡橋者只是從旁引導生者。透過詢問，釐清他們想與逝者見面的原因與動機。

　　言歸正傳。以下是渡橋者與探訪者相遇的故事。

正文

　　霧起時，渡橋者出現了。只見他一身白衣，清癯的身軀，衣服樣式看不出人世間所謂性別。一件長衫似裙非裙，有帽的，非常樸素。渡橋者披著帽子，帽沿很大，顯得他更加清瘦。等著候著，才終於有一位生者拜訪。

　　生者如此說道：「您就是那位渡橋者嗎？」

　　「是的。欲渡此橋，先得說說過橋原因。」

　　生者一臉哀戚地說：「我想跟媽媽說我愛她，她突然地走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渡橋者沉思片刻才接話：「未表達的遺憾，說出口卻也未必不遺憾。假如你真的說出口，能改變什麼嗎？」

　　這話來得又驚又猛，生者幾乎需要人攙扶才站得穩。他思考好久才溫吞回答：「或許什麼也改變不了，但至少是一次嘗試。」

　　渡橋者向前一步，將他冰涼的手搭於生者肩膀。緩緩說道：「這句話就是所謂的改變。去吧，說出思念，看這背後有什麼想對你訴說。」生者哭了出來，只見他的左側，那迷霧裡，突然出現一座可見的橋，並且有著幾隻白蝶零星飛舞。渡橋者看向那橋，示意生者可以向前了。

　　那渺小背影，伴隨兩側白蝶，橋面在霧中似幻似夢。然而這相會過程，並非渡橋者所能參與，他的工作就只是協助人們渡橋。會面過後，橋會自動消失，生者將因結界的關係，自動出現於山腳下，脫離這迷霧，走出生死謎團。

　　在無法界定時間長短的歲月裡，渡橋者協助很多人過橋。儘管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職責，卻也偶爾免不了迷失。人們只是尋求他幫助，卻從未因他本身停留。他有時也想，身為渡橋者的他或許比這些探訪者執著。執著於過去，執著於停留。

　　陰冷的霧雨天，渡橋者顯得沮喪，他將帽沿拉得更前，欲擋住悲傷臉龐。然後慢慢蹲下，那清瘦身軀、白色衣裳，讓他更加像是朦朧中可有可無的影子。就這麼蹲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渡橋者看見前方來者。不過這次來的不是人，而是山神。他之前就聽聞過這座山的守護者，然而從未親眼所見。

　　山神是一位小女孩，留著清爽短髮，祂的身旁散發白色微光，給人一種穩定的氣息。渡橋者站起身子，向遠處山神揮手，這有別於他以往鎮定的形象，或許是因為這次拜訪的對象不一樣吧。山神看見這招呼，踏著屬於祂的步伐向渡橋者前行。

　　直到山神越發靠近，渡橋者才觀察到祂身邊竟然跟了白蝶。他掩飾不住笑意問道：「山神祢也想過橋嗎？」

　　山神搖搖頭。渡橋者略顯失望，又扯了扯自己的帽沿。

　　接著只見山神將手輕輕舉起，很優雅，那優雅像是微雨，不驚擾一草一葉，卻是滋潤本身。小白蝶隨後停在上頭。山神接著說：「我想，你應該是這蝶的主人。」

　　渡橋者再次發笑，點點頭。他問山神是怎麼知道的。山神露出淺笑答道：「你們給人同樣的感覺。」小白蝶似乎聽得懂，緩慢地從山神手中飛走，停在渡橋者肩頭。

　　物歸原主後，山神準備轉身離去。渡橋者像是想說些什麼，到嘴邊又咽下去。於是山神於深霧裡漸隱，即將消失那會兒，才聽見祂說：「不渡橋是因為想念的人就在心中。渡橋者，我們有緣再見。」

　　看不見山神表情，可是能感覺到一股對於生死的釋然。或許這正是不執著的表現，重要的留在心底好好珍惜。不適合的，已離去，就別糾結。渡橋者深吸一口氣，也許這是他最有元氣的一次答話。

　　「謝謝祢，再見！」迴盪在山間的，不只是話語，更深更遠處，是體悟。

　　渡橋者看著這回從他身邊走遠的，迷霧中的微光，覺得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感覺。興許可以稱作「希望」或是「期待」。

　　今日有光，

　　於是日日有光。

後記

　　「渡橋者」這詞是夢裡出現的。橋這個意象，則是前些陣子研究的馬雅曆法中的圖騰，我的馬雅印記是「白世界橋」。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印記與能量，印記闡明我們此生要面對的主要課題。白世界橋的課題是「斷捨離」，所以故事中才有那些情節與體悟，不過這部分就不贅述。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上網查詢相關資料。

　　至於山神與渡橋者相遇是我始料未及的，只是突然有個想法，讓他們遇見的話似乎不錯。無論是山神或渡橋者，其實都是我，不同階段、面向的我。生命中著實經歷不少事件，有些讓我一蹶不振很久，也曾深深感到孤單受挫。但只要還有一點點光，抱持一點點希望，就能照耀那些幽微片刻，從迷霧中走出。那光也彷彿是成長茁壯的自己，來到了現在擁抱彼此。

　　未來還未來，卻已經存在。謝謝你們願意花時間看完這篇故事，這是我所能給予的祝福。

　　「今日有光，於是日日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