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綺譚研究室（三十二）【『地縛靈』遙憶】

2004年春天，硝梟至日本金澤一帶追櫻觀松、欣賞輪島塗漆藝，造訪了兼六園、千里濱凪沙道路等地，尤其石川縣羽咋郡志賀町的「能登金剛」海岸斷崖，專門前往眺望「機具岩」（夫婦岩）和「義經舟隱」兩名勝古蹟。

除了身為鐮倉戰神源義經的鐵粉外，亦是推理作家松本清張之書粉。

被美譽「昭和時代最後的文學巨匠」──社會寫實派松本清張──硝梟高中時讀完《砂之器》，內心沉痛十多日，只得重溫金田一耕助系列，方將憂鬱情緒抽離而出。江戶川亂步本格派異情獵奇風格、橫溝正史變格派「金田一耕助」系列，以及島田莊司新本格派「御手洗潔」系列，同樣令人浸淫其中，無法自拔。

彼時欲一覽松本清張《零之焦點》小說中，女主角楨子之新婚丈夫憲一，投崖之地，先到豎立「松本清張歌碑」的松林裡自拍，突然出現一名將近六十歲的先生⋯⋯簡略來說，他替硝梟拍照時，連續示意兩次，莫再「往前走」。受1961年改編電影上映影響，風靡松本清張推理世界的全盛時期，每年此處至少發生18宗自殺案。

當晚投宿鬱金香特產地──富山縣礪波市最高檔飯店、最頂級套房時，硝梟被鬧了個遍。印象依然深刻，電視播放「火曜懸疑劇場」，正是內田康夫「淺見光彥」系列。甫飲完熱煎茶、吃了片黑豆仙貝餅，近午夜十二點，關閉所有電器用品後，就寢⋯⋯室內驟然燈明燈滅，浴間開啟自動流水模式，敲牆蹬地聲大作⋯⋯總之鬧了幾乎一小時，方歇。

究竟祂們是土地靈、地縛靈，抑或地遊靈？硝梟不得而知。

當靈體無法離開地界，受大地保護和約束時，統稱為、泛指為「地靈」。所謂土地靈，即一方土地神，包括「土地公」（福德正神）、「石頭公」（石敢當）、「地基主」（地基主不同土地公和灶神，亦可是祖先靈），相關石頭公信仰和地基主信仰起源源頭甚廣，另開篇閑談。

而地縛靈與地遊靈，一般認為是非自然死亡，存留遺憾和怨恨，不願離去的靈體⋯⋯其實不然，正常死亡者，靈體仍可能留下。

地縛靈乃指處在一地，不隨意離去者；地遊靈則是會跟隨活人移動者。在礪波市飯店遇到何者⋯⋯是飯店地縛靈？是自殺斷崖地遊靈？未曾深究，因為非首次面對，硝梟只是邊想著翌日必須找到，當時尚未正名的礪波「若鶴陽光威士忌」，以及金澤「福光屋初心福藏大吟釀」（笑），邊沉沉入睡。

遙憶。高中時，學校一名女教官擁有陰陽眼，全校盡知，主職校園夜間巡查。她特別喜歡找硝梟去教官室，喝紅茶吃蛋糕，東聊西扯，畢竟許多同學不敢親近她，因她時常替橫死路旁、慘死荒野的人和動物收屍，眾人繪聲描影下，傳言她身後跟隨「一長串」地遊靈，陰氣極重。

某天午休時分，硝梟又跑去教官室覓食，她主動告知：「幾天前，我去給人收驚。」硝梟問：「教官妳不是不怕鬼嗎？」她情緒略微低落：「不是不怕，只是習慣了。最近感覺運氣不太好，收驚的人說我後面跟太多，分去陽氣、拖累我，但一時之間沒辦法全部請走⋯⋯。」

硝梟忘記當時吃了啥點心，卻依稀印象這麼說：「教官，妳應該也有從我身上看見什麼吧，只是選擇不說。我也從來沒要教官說遇鬼的故事給我聽⋯⋯因為不重要吧！既然妳知道世間有鬼，那麼也要相信世間有神。妳善心替死掉的人和動物收屍，怎會認為祂們跟在妳身邊，是要分妳陽氣？妳曾經前後為十幾隻狗狗收屍，開車載牠們去火化和超渡⋯⋯妳還不了解狗狗麼？放心，牠們那是感謝妳、喜歡妳，所以跟著，如果妳遇到壞人鬼，牠們會先衝出去咬壞人鬼，保護妳！」話雖說得幼稚，實肺腑誠言。教官似乎聽進去，自那日起，笑容漸盛，人愈發光采美麗，待硝梟畢業前，已連升三階官職。

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

鬼（靈體）的存在與否，會否危害活人⋯⋯說不定也能套用墨菲定律（Murphy’s Law），和吸引力法則（Law of Attraction）以辨析。

硝梟反丟一項議題供諸君思考：最愛的親人離世後，你們希望他 / 她的靈體留在身邊麼？

信者 + 願意 = 他 / 她的離世，令我太傷痛。

信者 + 不願意 = 因為愛，祝願他 / 她儘早成仙或轉世，脫離苦海。

不信者 + 願意 = 如果世間真有靈，請讓我再看看他 / 她。

不信者 + 不願意 = 人離世乃生命自然現象，縱使再傷痛又如何，不如把握並珍惜和他 / 她能相處的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