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AL|彼此心中微微發光的存在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

展信愉快。

讀完妳的來信,如同收到一份喜悅的能量,謝謝妳。讓我想起過去那些年用紙筆通信的時光,我總是暗自讚嘆妳在寫作上的天份,讚嘆妳文字之間流露的溫情與美好,感謝妳一直都是我心中微微發光的存在。

除了電影,最近生活中發生了許多對我而言重大的變化,例如決定一段關係是否該繼續前進,決定職涯的下一步,搬至新住處,面對內心不停湧現的焦慮、憂鬱等各種情緒,費了很大的力氣和時間梳理自己、了解自己,學著自我療癒,設立健康的界線,在自己的人生課題上努力。幸好,人生看似卡住,亦或不斷變動,只要穩定內心並邁開步伐,道路就漸漸看得見,緩緩開展。

想起我們更早一次碰面,還約了爸爸媽媽們用餐敘舊,閒聊著以前在腳踏車隊的往事,妳的媽媽問我們最大的收穫是什麼?妳好像回答認路的能力,而我忘記自己到底了回答什麼。最近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或許之於我,最大的收穫是「學會勇敢」,在弱小又懵懂的童年,因為遇見了像妳這樣的同伴,給我支持、溫暖和鼓勵,我開始從內心生出勇氣,開始學習獨立,也學著如何適應群體。

這陣子低潮時,一度懷疑自己,覺得什麼都做不好,好像喪失了書寫能力,好幾次想跟你說我寫不出文章(逃)但其實書寫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無法和誰對話時,我會打開備忘錄或手帳本,記下那些沒能傾訴的話語,書寫似乎成了我唯一的管道,是自我對話、梳理思緒及意識的過程。

總之,我很感謝恢復通信的提議,雖然剛開始有點吃力,但也很開心,這讓我有督促自己產出文字的動力(笑)


得知這三部電影也在你的觀影清單,實在開心。

《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燃燒的女子肖像》全是我的心頭好,珍藏在私人精選片單的那種喜愛,雖然結局都讓我心碎滿地,但這樣的故事或許更貼近現實。

很開心能和妳討論,感覺好久沒有和誰深入地討論電影,我也停止書寫觀後感,但我對電影的熱愛尚未熄滅,只是變成一個默默的小影迷,看著別人的影評過過乾癮,如果寫得很棒就會暗自感動不已,覺得有人也懂呢,有人能準確地表達出來,真好。


(以下有雷。)


《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

她們心中永遠的藍,一生無限的溫柔。

圖片來源:網路

圖片來源:網路

想當年《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算是LGBT電影當中我的初戀吧,現在舊家房間牆上還掛著錶框的電影海報,而且我還買了原著漫畫⋯⋯天啊以前真的好瘋。

但老實說,那是場有點尷尬的觀影經驗,因為我是和爸媽一起看的,想一下那段長達七分鐘的床戲,像一世紀那麼久,全程正襟危坐地看完(抹汗)(笑爛)

這部電影作品讓兩位女主角成為史無前例,以非導演身份同時獲得金棕櫚獎的演員,我覺得真是實至名歸。但聽說兩位女主角對這部作品是愛恨交織,因為拍攝期有些要求或狀態讓人崩潰,例如七分鐘床戲拍了整整十天,某顆鏡頭拍了一百多次,以及她們並不喜歡女性被物化的部分。

關於物化女性、長時間的性愛畫面,導演以一名生理男性的視角出發,作為生理女性的我有兩種看法,一方面認為沒有必要,但一方面也可以理解為何選擇如此呈現,畢竟Adele和Emma在這段關係中最契合的就是肉體和性愛,因此花了很大的篇幅來建構,讓觀者明白,我認為這些性愛戲傳遞了很多訊息,不只是性愛。另外,撇除同性議題,本片探討的主題其實還有社會階層,她們是來自不同階層的人,從相愛、相處,因為彼此認知上的差異,導致最終各自走向不同的歸屬。

我想,有些時候,只有愛,無法克服一切困難。

總體來說,我非常欣賞這部電影作品,它本身帶有獨特的魅力,選角無疑是極大的成功,導演將曖昧、試探、情慾流動掌握地恰如其分,完整呈現出兩位女主角之間的化學反應,以及不同社會階級的人們相愛的可能,《藍色》明顯地呈現出戀人之間的差異,讓我倍感真實,也是和另外兩部作品最大的不同之處。我記得最後Adele穿著一席藍色洋裝離去,也記得Emma一頭柔軟的藍色短髮,她們的愛是藍色火焰,亦是藍色的大海,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無可取代,影響他們一生的夏日戀曲。

圖片來源:網路

圖片來源:網路

對我來說,這是一場愉快的觀影經驗,彷彿能感受到夏日的陽光,聞到草地、河水、樹葉、杏桃淡淡的甜味,兩位男主角像從海中被撈起的寶藏般,閃閃發光,這部電影無疑地成為他們兩位的代表作之一,飾演Elio的Timothée Chalamet也因此爆紅,電影中透過文學、雕像、音樂等元素推進劇情,既流暢又優美。

劇情改編自小說,八〇年代的義大利小鎮,人物及背景設定讓兩位男主角的愛情來得純粹且相對聚焦,偶然、短暫、純粹、難能可貴,彼此都明白很快要告別,卻無法停止相戀,註定無果的愛情,或許愛得夠深,即使轉瞬也能化為永恆吧。

相對於成熟、冷靜、克制的Oliver,Elio無法抑制自己對愛的渴望,他只是位17歲的少年,愛到巴不得將自己全部交出去,如此炙熱,同時懞懂、徬徨、無助,Oliver之於他是那麼難以捉摸和掌握,這段夏日時光是Elio豁出去愛的一場冒險,離別擁抱時恨不得把Oliver永遠印入自己的身體裡,因為扎扎實實地愛過,於是在告別之際,痛苦和悲傷襲來,更是深刻。

我私心認為值得一提的部分,其一是Elio的女性好友瑪琪雅,她能不計較自己曾經受傷,在Elio最難過時前來安慰,兩人握手,緊緊相擁,我覺得這段友誼非常難得。

其二,Elio有非常理想的父母,一路觀察、鼓勵、陪伴、支持著他,讓他去體驗這一切,並做他最大的後盾。我非常喜歡那天Elio回家後,他父親和他說的話,直到現在我偶爾都還會回去複習這場戲。

「去感受你確實感受到的感覺吧。」「現在你還有悲傷和痛苦,別扼殺它。」「為了不要去感覺,而讓自己毫無感覺,實在太浪費了。」

其三,我個人非常喜愛導演整體的鋪排與呈現,包含用鋼琴調情,在廣場表白,兩人確認關係後討論起浪費了太多時間,還有Sufjan Stevens的配樂太適合了,光是聽著就能瞬間回到電影情節中,我給一百分,八〇年代的音樂都好好聽。

其四,我暗自認為Oliver並不會忘記這一切,他也明白這是多麼難得,只是他沒有勇氣選擇任何讓自己不安全的選擇,於是順從世俗的規章,壓抑自己,或許,真實生活中,愛與殘酷同時並存,人生不過取捨而已,至於留在心裡的是什麼?只有自己最清楚。或許用自己的名字呼喚對方,就是一件既甜蜜又殘酷的事。

最後,我很喜歡Elio獨自哭泣的長鏡頭,可以看見他內心情緒的轉折,觀者陪著他探索、曖昧、狂戀、心碎,這不僅是一段夏日戀曲,還包含了他的自我認同與成長,以及性別認同等議題。

補充,同場加映《The Way He Looks》(台譯:愛情的模樣)也是我的心頭好,描述一位盲眼男孩愛上另一位男孩的純愛故事,看完心情很好,推薦妳。

關於男同志電影,或許下次我們可以聊聊《霸王別姬》?上次和妳聊了一些,我覺得妳的觀點非常精彩,期待未來有更多的分享。


《燃燒女子的畫像》

一段短暫即永恆的愛戀,在她們內心以某種形式持續活著。

圖片來源:網路

圖片來源:網路

最愛的不一定能永遠陪在身邊,但始終刻骨銘心,在內心深處,直到永遠。

⋯⋯腦中突然浮出《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笑)

這部電影作品充滿了大量的「凝視」,整部片就像電影裡的任何一幅美麗油畫,我私心很喜歡片中需要發生作畫這件事,讓我想到《藍色》Emma也畫了Adele,並把對方視為繆思。在作畫的過程中,會投入比平常更多的專注力在對方身上,在那個當下,不只是作畫方凝視被畫者,而是「雙方互相凝視」,我覺得是一件無比浪漫的事,凝視、作畫本身就如同愛的延伸,一筆一劃勾勒出愛人的輪廓,我認為是極高品質的相伴,作畫的當下就像是只為了彼此存在,無須言語,尤其在現代這麼講求快速方便的時代,用作畫留住對方的模樣,是件浪漫到腦袋破洞的事吧。

仔細想想,拍電影本身也是一件浪漫到腦袋破洞的事,而且繁瑣程度完勝作畫,得經過縝密地前置作業,一路到拍攝期,再到後製完成並發行,上映到戲院或是串流平台,最後來到我們眼前。《燃燒》除了作為一部優秀絕美的電影作品,也是導演瑟琳席安瑪的獻給女性和愛情的一封情書吧?話說,片中飾演貴族小姐的阿黛兒艾奈爾正是導演的前女友。

全片引人入勝,用女性獨有的含蓄和深情,富有寓意的橋段設計、象徵、符號,讓人咀嚼再三。妳提到片中貴族小姐的母親離開,城堡內剩下三位女性角色,是否象徵著世俗/父權力量的離開,留下純粹的女性空間,予以女性在性別和自我意識上的覺醒空間。讓我聯想到另一部懸疑驚悚類型的女同志電影《Thelma》(台譯:魔女席瑪),片中女主角必須殺死父親/父權,才能獲得自由。

十八世紀的法國小島,畫面絕美、對白精簡、配樂極少,整體氛圍有種史詩感,閉上眼仿佛能看見小姐燃燒的裙擺,看見那幅畫,小姐的手指夾在書本第28頁,即使嫁做人婦,她從不曾忘記她,這段戀情永遠活在她心中,導演非常高明地將心碎、必須分離的惆悵,化為另一種永恆的存在,好像內心被撫慰了。

關於描繪女同志的電影,另一部我珍愛的是《Carol》(台譯:因為愛你),拍得非常唯美,推薦妳。同場加映《A Date for Mad Mary》(台譯:瘋狂瑪莉怎麼伴)相對冷門,片中對於主角在自我尋找、自我認同的刻畫較多,我也很喜歡。


結語

如同你的總結,這三部電影作品的共同性,除了愛情、LGBT,就是遇見一位影響自己一生的人,影響自己一生的愛戀,深愛過彼此,卻在最終必須走向分離。

在我看來,《燃燒》《CMBYN》在人物及背景設定上都讓觀者聚焦在主角之間純粹的愛情,時空有點與世隔絕,使一切更自然流暢地發生,轉瞬卻讓人難以忘懷,類似的命題,但兩部作品所呈現的氛圍、傳達的訊息,仍有極大的不同。

在我心中,每部優秀的電影作品總是有著自己獨特的樣貌、氣味和氛圍,隱藏在鏡頭與鏡頭之間,畫面與配樂的結合,對我來說,一部好電影是生活中的魔法,與現實相互照映,我們得以借此反觀自己的生活。




Dear AL,感謝妳讀到這裡。

我仍在鍛鍊組織語言文字的能力,希望沒有讓妳閱讀得太辛苦(笑)

想起妳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一份溫柔,妳有妳的性格、人生課題,但在我眼中,妳擁有最大的寶藏是溫柔,溫柔是因為內心善良和純粹,或許是妳對一切的深情,或許可以稱之為愛,總是閃閃發亮,像夜空中的星辰一樣。

願妳平安健康,常保勇氣與智慧,擁抱迎面而來的人生旅程。


YU 2022.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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