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電影院裡的亮燈將程羲的神智拉回現實。

他恍然的看著大屏幕上那正如流水般滑過的發行人與製作人，腦袋只有一個想法：「啊，原來結束了嗎？」

其實這部電影他看了很多次，早就已經滾瓜爛熟，所以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劇情內容。

這部作品並不是什麼熱門電影，觀眾很少，放眼望去整個偌大的劇場也只有兩三隻小貓而已。

所以他沒有必要選擇在這樣午夜時分來看一部他早就熟到爛掉的冷門電影。

可是他還是做了。

程羲站起身，沉默安靜的離開劇院。

經過外頭擺的垃圾桶，他隨手將電影票扔了進去。

以前的他總喜歡將票根收集起來，貼在自己的記事本，說是做紀念。

然而值得紀念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些電影或是節目本身，而是和身邊的人待在一起所留下的珍貴回憶。

一起看午夜電影時的雙手交握，去遊樂園坐在摩天輪上依靠著彼此，在即將閉館的博物館享受著只有兩人的時光…

既然他不在了，那麼留下這些東西也沒有用。

離開室內，迎面而來的是冬天冷冽的氣息，冷得他下意識拉緊外套，可是無論怎麼拉，他怎樣也沒辦法讓整件外套包緊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程羲有些懊惱的咬著嘴唇，是因為太習慣了嗎？習慣有人在他冷的時候幫他把外套拉好，習慣在他冷的時候將他抱進自己懷裡取暖。

想到這裡，程羲有些賭氣的將外套扔在地上，就這樣穿著單薄的上衣走進寒冷的夜幕中。

倏然，一絲冰涼落在他的肩上。

他抬起頭，今年的第一場雪下了。

程羲伸出手，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看著雪飄落在他掌心，勾了勾唇角，輕聲地說：「喂，今年的初雪下了，你在那邊知道嗎？」

自從他離開後，程羲再也叫不出那曾經飽含滿懷情意的稱呼。

因為那會讓人感到心痛。

「喂」程羲看著自己凍得發紅的手，乾澀的喉嚨幾乎擠不出聲音：「你說要給我的生日禮物，到底什麼時候要給我？」

深夜的街頭，早已杳無人煙，一種全世界只剩他的孤寂感籠罩著程羲的全身，如冰冷的溫度般冷漠而無情的侵蝕著他的身體，他的心。

「喂」程羲再度開口，這一次他的嗓音帶了點哽咽：「我剛剛去看我們兩個之前常去看的電影了」

「我很勇敢吧？我終於敢去那部沒有你在身邊的電影了。」

「到現在，我還是不覺得那部電影有什麼好看的？」

「沒有你，我幹嘛要去看？」看著手的視線變得模糊，眼淚跟隨著雪花無聲地落在地上。

「明明就知道你不在了，為什麼我還是不會自己披上外套？」

程羲蹲了下來，將自己縮在街角。

你從來沒有承諾過會永遠的待在我身邊，可是為什麼在你離開之後我仍無法走出擁有你的記憶？

『你愛我嗎？』

記憶中，兩人看完電影後，甫走出電影院，程羲就因為覺得冷打了個噴嚏，被那人攬在懷裡。這樣的舉動讓程羲想起方才電影裡的劇情，於是半開玩笑的學起裡面的台詞。

那人笑了起來，戳了戳他的額頭：『你不是討厭這部電影嗎？幹嘛還學人家？』

『我沒有討厭，只是get不到它的點而已。快點快點，回答我啦』

他似乎笑得更溫柔了點

『愛』

『那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嗎？』

『永遠這個詞太難了，但我會用盡一切的努力待在你身邊，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那年的初雪來得比較早，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白色的細雪就這樣飄在他的眉間。

程羲伸出手擦去那抹雪，然後說：『既然如此，那你要好好努力啊』

不能像電影一樣，最後還是離開他口口聲聲說要努力陪伴的人。

『好，我答應你』

可是，你還是食言了。

心與心之間的時空，已經出了歧異，再也無法銜接在一起。

陰與陽的界線，是任誰也無法跨越的。

夜晚裡的白雪猶如漂泊的靈魂，紛紛唱起了輓歌，為這無聲的愛進行了永久的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