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是AI是女兒(上)
『頭戴式連接實境裝置——子母共遊系列』為澪一手負責的項目，原本預計在下個月底上市，卻因測試人員不足、出廠數據量不足，導致該項目面臨無法如期上市的窘況。
與一般的實境機不同，子母共遊機專攻家庭客群，主打讓父母在陪同孩子遊戲、培養感情的同時，更好掌握孩子的狀況，藉以達到防沉迷的目的。，因此需兩人為一組進行測試，且因方舟要求出廠數據，需要盡量貼近真實狀況，共遊機的測試只能交給有孩子的員工進行測試。
事到如今要去哪找信得過，又有孩子的人來幫忙測試？
百般無奈下，澪也只能投身協助測試。吃過晚飯、確認女兒如期完成作業後，才拿出共遊機與女兒一同進入虛擬世界『亞拉娜』內。
待梨香挑選好想玩的遊戲後，澪只是匆匆確認分類年齡沒問題後，便登錄該遊戲，視線被白光所吞噬的瞬間，澪的面前出現來自系統的訊息，『為了提供您更好的遊戲體驗，請提供您的遊玩需求，如：強輸出、喜好與人一同遊玩……』
來了！共遊機的特殊功能，在進入遊戲前由『母機』先行設定要呈現給孩子們的東西，比如讓血液呈現海水的顏色、當孩子不小心說出真名時以角色名替代……等。
根據分類年齡，這遊戲應該是沒有色情、曝露的內容……我也想讓梨香多與人交流，提前練習社交，但梨香並沒有玩遊戲的經驗……另外，我還想測試『口述分析』系統是否實用……
好——！
「喜好與人一同遊玩、操控簡單、無遊玩其他遊戲的經驗，若能被人保護於後方就更好了！」
話語剛出口，澪就接到來自公司的電話。
與初代的實境裝置不同，這台共遊機具有能與現實進行即時通訊的功能，比起初代機不能通訊、戴上就與世界隔離的缺點，這明顯是給下班後還有可能接到公司通知者的福音。
「梨香，媽媽接個電話，妳先玩。」
「媽媽！梨香不知道怎麼……」
「初始應該會有導引系統，第一個見到的『人』要妳做什麼，就跟著做就好了。」
當澪離開通話專用的虛擬空間時，梨香已經完成角色創建，澪沒有取回角色控制權，而是讓女兒繼續遊玩，自己則在一旁觀看。
角色只有成年人大腿高，根據身形與五官來看，這遊戲的系統應該是直接以梨香來建立模型的吧？
澪轉而看向，從剛剛就一直牽著女兒角色的人，看來這個人應該就是系統根據『喜好與人遊玩、希望被人保護』的關鍵詞所挑選出來的夥伴了。
那人穿著紫色馬甲與素黑短裙、身披靛色披風，腰間配有一把不起眼的長劍……這遊戲內的劍士是這種造型嗎？怎麼連個鎧甲都不穿……
澪困惑不已，視線繼續往上，那人有著一頭銀藍色的長髮，異色雙瞳雖美麗卻透著難以親近的氣質，但，這都比不上她的名字所帶給澪的衝擊。
『主人』……？
一般人會取這樣的名字嗎？還是這是因為女兒角色的特性？所以女兒的角色是近似於使魔這類的存在嗎？
正當澪一頭霧水之際，她所設定的下線提示於視線跳出，已經是梨香該休息的時間了。澪還沒來得及與『主人』提起這件事，那人就拿著一件可愛的小洋裝，在女兒的角色面前蹲下身子。
澪難掩訝異，她一直認為玩遊戲的人多是不成熟的人，卻沒想到這人居然懂得與孩子相處時保持視線平視，對兒童來說有多麼重要。
隨後的那句『生日快樂』，更是令她震撼不已，確實，今天是『芽』，這個角色的誕生，但這充其量不過只是個虛擬的角色吧？
但還沒等她問出口，那人便匆匆丟下一句：「我先下線了。」隨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她懷抱著滿腔困惑，在瀲灩的晚霞中退出遊戲。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把一個虛擬角色的誕生看得如此重要，甚至為此獻上禮物與祝福呢？
這是自離婚以來，澪第一次對他人感到好奇。
這之後又過了兩天，澪發現這位『主人』的作息非常固定，晚間七點後上線，九點準時下線，除此之外，她鮮少有不適當的言詞，還待女兒十分好，時不時就會買小東西給她，可謂是最適合陪女兒遊戲的玩伴了。
因此澪並沒有加以干涉，在遊戲內的時間時，她總是將角色控制權交給女兒，任由女兒跟著『主人』到處遊玩，自己則在一旁觀看。
「主人……梨香把史萊姆……消滅了喔……」
梨香的夢語將澪從思緒中拉回，連睡夢中都在想著遊戲的事嗎……
澪不由得露出寵溺的笑，摸了摸梨香的頭，「快點好起來吧……」
經過昨天的看護，梨香的身體看起來好多了。但由於還有低燒的狀況，澪仍是替她向學校請了假，待梨香吃下早餐與藥再次睡去後，澪趕回公司，確認完各組進度後，她將剩餘的工作全數帶回家，守在女兒身邊工作。
梨香睡的很沉，平緩的呼吸與穩定下來的體溫，讓澪感到放心，平時她很注重飲食營養，但為了盡快完成工作，她便隨便吃了碗泡麵繼續趕工。
終於，在時限內將完成的內容回傳公司系統。
澪伸了個懶腰，匆匆解決了晚餐後，熱了杯牛奶再次回到梨香身邊。
梨香乖巧地喝下牛奶，吃了藥後才開口：「媽媽……梨香今天可以玩遊戲嗎……？」
「今天還是先休息吧。」澪輕撫著梨香的頭，又說，「妳看，妳的眼睛都快閉上了，再睡一下？」
「唔嗯……」梨香乖巧地躺回床上，「媽媽可以幫梨香請假嗎？像早上跟學校請假那樣……跟主人說梨香今天睏睏……」
見梨香明明睏得直揉眼，仍是堅持著不肯睡去的模樣，澪只得妥協，「好，媽媽答應妳。」
聞言，梨香露出滿足的笑容，沒多久便沉沉睡去，望著女兒安逸的睡顏，澪不禁莞爾，這孩子……真是很喜歡那個遊戲呢。
替梨香將被子蓋好後，澪走回客廳，將公司的筆電與共遊機串聯後，利用開發者權限，讓『子機』處於正常啟用狀態，自己則戴上『母機』進入虛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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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芽消失已經過了一天又一個小時十分鐘，此刻中央都市『西恩特』東門上區，梓玥的攤位——
「啊啊——霜嬸，妳今天是專程來嚇走我的客人嗎？」梓玥不滿地抱怨。
涵霜今天七點整就來她這報到了，拋下一句，「有任何關於生命體無故消失的訊息，馬上通知我。」就不發一語地坐在旁邊，寒著臉就算了，眼神完全沒有聚焦，整個人像魂被抽走一樣。
有這麼個不祥之人坐在攤位旁，別說是靠近了，大家根本是能閃躲遠就閃多遠……
「唉，我看我今天別想做生意了……」
梓玥煩悶的嘆了口氣，果斷地從倉庫拿出製藥材料，正當她將藥草丟入藥缽要磨製時，突然出現在涵霜身後的晶綠光點，吸引了她的注意。
「欸霜嬸，妳後面有什麼……」
涵霜順著梓玥指的位置看去，大量的光點從地面竄出匯聚成人型，光芒褪去，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芽……？」
面對涵霜試探性地出聲，澪微低下頭，兩手輕捻裙襬，做了個簡單的屈膝禮予以回應。
這卻讓涵霜看傻了眼。
等等……這是什麼狀況？先是找不到錯誤代碼的BUG，現在人是回來了，但這AI設定……很明顯不是原本的芽啊？把我的芽還給我啊！！
怎麼辦？難道只能選擇停服維護，將生命之歌這個版本剖開來仔細檢查了嗎？！
內心已亂成一團毛線的涵霜，根本無法做出反應，只能愣愣地望著她。
「我有點事想說……」見涵霜仍是沒有回應，澪拉起她的手，「能去沒有人的地方嗎？」
「哎喲……沒想到小小芽這麼大膽……」
最後是梓玥的調侃將涵霜從思緒中拉回，她賞了梓玥一個大白眼，牽起那雙小小的手，朝名為『望霞』的旅館奔去。
進到旅館的一般套房後，涵霜領著她到床邊坐下，「這裡就沒有人了，芽……妳想說些什麼？」
「是這樣的。」澪將垂放的腿收起，跪坐在床上，「我來幫我女兒請個假，她這兩天沒辦法上線。」
用這稚嫩的幼兒聲線說著我女兒……真是滿滿的維和感，涵霜不由得在心中吐槽，下一秒她才察覺到不對勁。
「……什麼？女兒？等、等等……」吃了一驚的涵霜，連忙追問，「芽妳……是系統錯亂嗎？妳不是AI嗎？」
照理來說，NPC與生命體及寵物，這類由智能模擬的角色，是無法辨視『系統』、『AI』這類的詞彙，也就是說……
「AI？」澪愣愣地重複了一次涵霜的話。
沒錯！就是這個反應，涵霜不由得放下心底的大石，但開心持續不到三秒，就聽到她再次開口。
「……嚴格說起來我們應該算玩家，只是大多都是我女兒在玩而已。」
玩家？玩家可以選擇生命體創……等等……所以芽是玩家？！
龐大的信息在涵霜腦內閃過，她停頓了好半晌才開口：「那……妳怎麼不用妳的角色……」
「這也是我的角色啊？」澪說著，頭微微向右偏。
這理所當然的表情……怎麼反而像我問了奇怪的問題……
涵霜暗暗嘟囔著，腦袋卻飛速閃過更新前一天收到的檔案，「難不成是那個名為『Kiyo』的更新檔……」不由得脫口而出，「妳是共遊機的測試人員嗎？」
澪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只消片刻她就恢復冷靜，「……既然知道共遊機內測……您是遊戲管理員吧？不過……」她打量了涵霜一會兒，「用的似乎不是管理員帳號，而是一般帳號？」
「嗯。」涵霜點點頭又說，「這樣能更好掌握玩家的遊戲體驗……」
那急於解釋的模樣，令澪不由得微微一笑，「您誤會了，我沒有要批評您的做法。」頓了頓，又說，「我只是因為女兒一直掛心遊戲的事，為了讓她能安心休息，才答應上線幫她請假。」
「安心休息？」聽到關鍵字，涵霜連忙問道，「芽……她還好嗎？」
澪靜靜地望著涵霜，著急溢於言表，一反前幾日看到的平淡冷靜。
「……燒已經退了，狀況好的話，明天就可以正常上線。」
「那就好……」鬆了一口氣的涵霜，收起散漫的神情，「我可以再問件事嗎？」
澪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既然涵霜是遊戲管理員，也知道她是為測試而來，回答一些工作相關的事情倒是無傷大雅，但是……
她想問些什麼呢？測試為期多久？還是我們這幾天的遊戲體驗？
但澪卻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問題。
「測試結束後……芽……」涵霜停了下來，像是在糾結該怎麼說好，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擠出話語，「這個角色的主人還會上線嗎？」
看著涵霜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小表情，澪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噗哧——」
這個人……真的好像兔子啊……
抹掉眼角的淚水，澪朝涵霜微微一笑，「您放心吧，我不會阻止她上線。」
見涵霜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澪不由得想著，自己當初到底為什麼會覺得她難以親近呢？這人的表情明明這麼豐富？
將一閃而過的疑問甩到腦後，澪站起身子朝涵霜微微鞠躬道：「那之後就麻煩您多多照顧她了，我就先……」
「等等！」涵霜急忙將魔力凝於指尖，於半空中寫下一串冰藍色的數字，隨後她一推，將數字送到澪面前，「這是我的住民編號，下次有什麼狀況就用這個聯繫我吧。」
雖然不覺得會有用到的可能性，澪還是將這串數字記了下來，她朝涵霜點點頭，「那我就先下線了。」
涵霜就這麼望著，名為芽的角色化作點點綠晶，直到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剛剛所接收到的訊息，加上大量的猜測在腦中轉個不停，涵霜感覺自己的思考迴路已經瀕臨崩潰，問題實在太多了！
為什麼玩家可以用生命體創建角色？目前在遊戲內還有幾個這樣的案例？他們可以正常遊戲嗎？後續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一個又一個疑問接連不斷在腦中翻騰，但對涵霜來說，這些都比不上，原來芽是真人！不是AI！來的震撼……
「梓玥那個烏鴉嘴……真被她說中了……這還真的是在養女兒啊——」涵霜重重吐了口氣，無力的往床躺去，雖然還沒九點但她已經想下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