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槍大戰後的隔天一早醒來,發現我果不其然中標了,
打電話向班導師請了一天病假。
我是那種平日不易生病,但一病就要人命。
我的健保卡除了使用在定期洗牙方面,三、四年也不見得會動用過一次。
清晨起來就感到全身無力,還有些微的發燒,
濃稠的黃色鼻涕像是瀑布般渲瀉不止。
此刻用我的沙啞嗓音,正適合來詮飾阿杜的四個字..."堅持到底"。
早上Ethan叔和Tina姨,已經陪同我去了醫院就醫,
剎時竟有感他們兩位才是我父母的錯覺。
而人面獸心的白錦珩院長,
也就是這棟豪宅的主人、間接殘害我爸的兇手、白書逸他親爹;
另外還有我那股神老媽,
通常在我起床前,就消失在這豪邸。
看完醫生回到家中後,只吃了幾口姨煮的吻魚瘦肉粥,
不是姨手藝差,而是感冒令我暫時性味覺神經失調。
吃過藥之後,就開始睡睡醒醒,還片片段段的作夢,
夢見白娘子、許仙、法海;夢境中沒有我最喜歡的小青。
這也太應景了吧!因為再過一、二個星期後就是粽子節。
夢中法海將白蛇鎮壓在西湖雷峰塔之後,便和許仙長相廝守,
兩人至雷峰塔頂層,俯瞰西湖美景,
法海前胸緊貼許仙後背,雙手環繞住他腰際,眺望夕陽。
原來法海與白素貞之間的宿仇,完全是為了爭奪許仙。
奇怪!這好像跟我童年和爺爺同看的淒美神話"白蛇傳"大不相同。
叩叩叩!
三下的敲門聲響雖然不大,但淺眠的我還是被驚醒,
這時間是誰會白目地敲我房門呢?
我已經交待Tina姨晚餐煮好後,請她先不用叫醒我,
待我肚子餓,自己會下樓去吃。
"門沒鎖。"
我微微抬起頭,將牆壁上的電燈電源開關開啟,
勉強用有氣無力的聲音簡單回應。
語畢!
房門被推開的剎那,我與站在門外的昕源四目交會。
"你怎麼來啦?!進來吧!"
對於他突如其來地造訪雖感到莫名,但總不能就讓他持續待在房門外吧!
"抱歉!沒有事先打電話,就突然出現在你家。"
他踏入我房間,關上房門,走到我床前,
手裡提了一個像是黑色悶燒罐,及一只手提袋。
"你也沒有我的手機號碼啊?!"
我雙手吃力地撐起身體,靠床坐了起來;
他將我身後的枕頭立起,好讓我腰及背部能夠舒適點。
話說我不是要追他嘛!竟忘記跟他交換手機號碼,
戲演一半的我...會不會令聰明的他起疑心?
"中午的時候,我拿洗淨後的衣褲送去你教室歸還,
順便提醒你臉頰的瘀青已經能開始熱敷,我這裡剛好有舒緩瘀青的消炎草藥可以擦拭。
在你們教室外望了好一會兒,始終沒見到你的人,
信子同學瞧見我,跟我說你感冒,請了一天病假在家休息,
他好心給我你的手機號碼,讓我自行跟你聯絡比較方便。"
他說著說著,將手提袋放置在床尾前方的書桌上。
"但是你並沒有打電話給我?"
我拿起枕頭邊的Sony Xperia Z5小金沙,滑開螢幕鎖,無任何未接的陌生來電紀錄。
唯獨只有垃圾信傳的垃圾Line:
你的昕昕有去找你嗎?
這回我可幫了你大忙,不用太感謝我,請我一客凱恩斯肋眼菲力就好。
還有記得將他撲倒後,再壓著腿兒,強行進入嘿!
叫他忍一忍,痛處過後很快就會爽。
下方是一個臭跩貓的奸笑貼圖。
看吧!就知道信子絕不是安什麼好心,他純粹想看笑話而已。
我現在連拍死一隻蚊子的力氣都沒有,還談什麼撲倒呢?
就算此刻瀧澤蘿拉幫我打手槍,小小奇可能也只是無動於衷,呈現六點半狀態。
"我是怕會打擾到你,想說你身體不舒服,多半時間應該都在休息。
信子也建議我真有事的話,就直接過來找你,
他可是位大好人,給我號碼的時候,還笑得很親切,
可能也是擔心你,才會希望我來探病。
以前一直覺得他皮膚黝黑,體型又壯碩,
看似酷酷地不好相處,今日我完全改觀了。
我還感謝他前天在校門口的伸援,他笑著說小意思,請我別放在心上,
原來他是那麼的好親近,果然人不可貌相。"
呃...你現在這情形,不是同樣打擾到我了嗎?
信子亂出個什麼餿主意,他那是在壞笑啊!
擔心我咧!真不放心就會親自過來探望老子哩!
喂!既然你對信子如此著迷,是否考慮乾脆跟他在一起呢?
"嘿!你自己把椅子拉過來坐,我可沒罰你站,
再說這衣褲我也不急,怎麼不等我有去學校的時候,再拿給我就好,
用不著讓你這麼麻煩,還專程跑來我家一趟。"
說句實話...在這密閉空間獨處,你我都尷尬。
"是你將毛巾及衣褲都借給我的關係,才害你感冒,我當然要負起全責。
另外我想通常生病的人,胃口多半不太好,我熬了些蔥白雞肉粥讓你嘗嘗,
米心我有特別煮得軟爛一些,這樣會較好吞嚥。"
他將合放在書桌內的柚木椅搬置我身旁,盤腿坐在椅子上,
並且轉開悶燒罐的蓋子,頓時香味四溢,還有股淡淡的蔥薑味。
"怎麼好意思,不過是小感冒而已,又不是什麼下不了床的重病。"
他目前總算說對一句話,我胃口是真的奇差。
我抽了張擺放在床頭櫃上的抽取式面紙擤著鼻涕,不經意看到牆上的掛鐘後,笑了出來。
方才滑開手機鎖的時候,還沒仔細瞧屏幕上的時間。
他沒搭理我,專注用湯池攪拌著粥,
被他這一攪和,覺得香味更加濃郁。
肚子咕嚕連叫兩聲,發現好像開始有那麼點饑餓感。
"粥是你老媽煮的吧?!"
我繼續說著。
就算昕源手腳再怎麼俐落,
從放學後、搭公車回家及熬粥的時間,
還要算上從他家來到我這兒的路程,至少也要七點鐘左右。
但現在時刻才六點,除非我的鐘故障,否則不可能在匆匆一小時內,完成這些事情。
"第八堂的課後補導,我向班導師請了節事假,
老師很爽快的核準,她說才一堂課罷了,無妨!"
真是聰明的學生,馬上便明瞭我意中所謂何事,他智商肯定二百五起跳。
哎唷!所以特地請假為我煮粥的囉!斯咪媽線、阿里嘎多捏!
"哦!你們實驗班也可以那麼自由嗎?"
印象中昕源的班導師金遵華,同學稱她為金老佛爺,
是位作風嚴格,對學生要求極高的完美主義者。
"嘿...誰叫我品學兼優嘛!
輔導課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也是!每次全校同年級的期中、期未考榮譽成績榜上,似乎他皆名列前三?
老師向來對課業優異學生有所差別待遇,早已見怪不怪。
但你這口氣像是對我炫耀欸...是嗎?
"先別說了,粥要涼了。"
他用湯池舀起一小口,輕吹後直往我嘴裡送。
"好啦!既然是你費心熬煮的,不捧場好像是我的錯。
但別把我當成中風的病人好嘛!這點小事我可以自己來。"
如果此時我拒絕一位是我要追求他,而他又主動來獻殷勤的人,就太不合邏輯。
只是若讓他一口口地這樣餵我,我...雞皮疙瘩預備掉滿床。
我趕緊用雙手接過裝了粥的湯池,品嘗著起來。
哇!讚嘆聲剎時脫口而出,
米心確實比Tina姨煮得要軟爛,入口即化,雞肉肉質也是軟嫩帶Q,
口感很清淡,卻是鮮甜而不素,
色澤鮮亮,但一點也不覺得油膩,
加上撲鼻的淡淡蔥薑味,
這粥可說是色、香、味俱全。
如果昕源將來要開間什麼"昕師傅廣東粥"之類的,我一定會投資他。
悶燒罐內原本九分滿的粥,就這樣被我一口接一口滑進胃裡。
我也沒擠出什麼空檔去理會他,只是頻頻地發出好吃的稱讚聲。
不一會兒...罐子裡的粥已經見底,半粒米心都無剩,
呃...是不是有些對不起Tina姨。
"以為你會嫌棄沒有加鮑魚、龍蝦的普通家常粥呢!很開心你能這麼捧場,
病人就是要食慾正常,身體才能迅速復元。"
他接過悶燒罐,像是有成就感似地微笑著,
之後把湯池放入罐內,再將蓋子轉緊,暫時擱置在離床不遠處的小圓茶几上。
噢!何止只是不嫌棄,我覺得還意猶未盡呢!
是否有機會能再次嘗到?下回我想點份加大的滑蛋牛肉粥小辣。
是說我不是才抱怨味覺失調嗎?
那徜若在胃口正常的情況下,豈不是連罐子都給吞進肚。
"對了!你有發燒嗎?吃過退燒藥沒?"
"中午已經有吃過一包,但還是斷斷續續燒退燒退的。"
"感冒症狀多半如此,
如果只須吃一次能藥到病除,那不就是仙丹。
我幫你量個耳溫看看。"
他拿起放置在床邊矮櫃上的耳溫槍。
"嗯!三十七點八度...
沒有發燒,但體溫還是有稍高一些些。"
他用手背接觸我的額頭,確定我是否有無發燙。
"先來吃藥吧!我再幫你把瘀青的區域稍加熱敷,之後擦個消炎藥。"
他走到冰箱旁的飲水機前,拿起身邊的水杯倒了杯溫開水,
再拿著床頭櫃上的藥袋,取出白色藥包。
"嗯...等會兒又有人說我把他當殘疾的病人,那就請你自行吃囉!"
他將藥包打開,把五顆大小不一的藥粒倒置在我手中,
待我將藥粒放入嘴裡後,他再遞上已倒好的溫水。
還好他不是自己先用嘴含著藥粒,再口對口送進我嘴裡。
"接下來我幫你熱敷,
請問你洗臉的毛巾是深藍色這條,還是綠色的呢?"
他隨即走進浴室內。
當然!我臥室是有單獨衛浴設備的,
雖沒白書逸那傢伙的房間來得寬敞,卻是五臟俱全,就像間豪華套房般。
"藍白直條紋那條。"
不會吧!我回答得如此爽快,好像受他照顧,乃是理所當然。
不一會兒他拿出已經試好溫度的熱毛巾,往我那微紫的臉頰上貼著。
其實他在幫我熱敷的時候,我就已經呈現半夢半醒狀態,
印象中他好像在熱敷後,有拿出散發著青草香的軟膏輕塗於我臉上。
突然覺得腦袋又開始暈眩,體內的寒意已快要破表,
當然這寒意不是昕源傳播給我的,是千真萬確經由自己身體內所散發出的寒氣。
"好冷..."
我直打哆唆地嚷嚷著。
他將棉被從我的下顎直蓋至腳丫,全身包覆得密不透風,並將空調又往上調升了幾度。
但我還是覺得整個身體都在發冷,
用沙啞無力的聲音持續呼喊著:"冷..我冷...好冷......"
奇怪!這病毒真是會挑時辰,
今天一整天下來,也不見有如此不舒服過。
平日我膚色是正常的黃色,不偏黑也不算白,
但我想我現在的臉色,可能比殷老師還要來得蒼白些。
突然!他將牆上控制電燈的開關關閉,
並且爬上了我的床,半掀起我的被子。
天啊!該不會他要趁我無力抵抗的時候,對我來個硬上(攻)?
不!我可不允許,我都還未開始心理建設,後門還是"在室"的哩!而且我也不要當個弱受。
只見他輕趴在我寬實的胸膛上,用雙手環抱著我,再將棉被輕蓋在我倆身上。
漸漸地...我感覺身體比較不冷了,肌肉也不再那麼緊繃,
可能是他將他體內溫度傳達給我的關係,讓我維持了恆定的體溫。
我下意識不聽使喚地用另一隻手回抱著他,
就這樣...他環抱住我的雙手似乎纏得更緊了些。
噢!正常情況下,應該是要推走他的是吧?!
但明明有向他提過徵求他同意後展開追求,倘若做出回絕舉動,豈不前功盡棄?
更離譜的是現在這狀態令我感到非常舒適,毫無想推開他的念頭。
已經不懂該如何去著手...真的不明白了...
不知隔了多久,等我有意識醒過來的時候,整隻右手臂感到非常麻木。
我輕搖了搖持續趴在我胸膛上的昕源,也許此時他正夢見與吉澤明步及蒼井空的遊輪3P?
對了!忘記他是不是對男生比較感興趣?
總之打擾到他的美夢,我深感抱歉,
但沒辦法,覺得右手臂已經快變成不是自己的啦!
"對不起!你的彈簧床太舒服,我不小心也睡著了。"
他迅速彈起身,將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打開。
"你身體好多了嗎?還會冷嗎?"
"不冷,只是右手臂感覺很麻。"
他給了一記淺淺地微笑,拿起了放置在小圓茶几上的悶燒罐及書桌上的手提紙袋。
我這才發現原來他有對小梨窩。
"那麼我也該回去了,你好好養病。
袋中是已經清洗乾淨的上衣和褲子,再次跟你說聲謝謝囉!"
他將紙袋放置於床頭櫃上。
我半瞇著雙眼,輕點著頭,右手示意揮了揮。
似乎他還想說些什麼,依舊在原地躊躇未離開。
"關於你星期二晚上,在川堂內問我的事,
我想跟你說,我...我答應你了。"
說完!他箭也似地奔出我房間,輕帶上門。
怎樣!他是瞧見我房內有蜈蚣還是老鼠出沒?
他這幾句話已讓我完全清醒,
所以...我的計劃算是成功一半?
我睜開原本還惺忪的雙眼,坐起身,將提袋內的東西拿了出來,
袋內除了裝有我借給他的衣褲外,還有一件尚未開封的子彈型緊身紅色四角內褲。
包裝上黏了張藍色便利貼:
你借我的四角褲已經被我穿過,不好意思再拿給你,
買了件新的送還,覺得款式挺適合你,你穿起來應該很Sexy^_^
什麼跟什麼啊!要買也應該買件正常款的四角褲給我吧!
還好今天是請假在家,否則被信子撞見,他鐵定又開始大作文章,
我可以想像從他嘴裡能吐出什麼樣的淫蕩穢言。
再說我也沒有那種自己東西被別人使用過,就棄而遠之的想法,
之前信子偶爾在我家過夜時,有好幾件四角褲都被他給撐鬆了好嘛!我還不是照樣穿著它們。
我看似像那麼有傲氣又難相處的人?
還有這他是從哪個觀點覺得我穿起來會很"性...感"?
如果這鬼東西不是昕源親手交給我,我一定會認為是信子的惡作劇。
原來這傢伙屬悶騷型,文靜外表下潛藏著想要把我撲倒的熱情嗎?
但很抱歉!他這願望會永遠落空,
除了稍微合身的牛仔褲,我壓根不愛貼身之類的衣著,何況還是緊包覆自己的那話兒,
更不可能會穿在他面前供他欣賞。
三天前...我們還是屬於不太熟識的朋友;
三天後...我就讓他進了我的房,睡著我的床。
重點還允許他趴在我結實的胸膛上,睡得是那麼香甜。
這進度也太神速,劇本整個走鐘。
就連感情最哥們兒的信子,我們也沒那麼親密睡在一起過,
想像若是信子倒睡在我胸口,我一定立刻將他踹趴至床底。
坐在床沿,右手輕拍幾下後腦勺,肯定是我病得神智不清。
明天是美好的星期六,我需要用時間理清目前的混亂思緒,冷靜的頭腦來維持最初的理智。
怪就怪那害人匪淺的白書逸,倘若他對象是位女生,事情是否就不會這麼複雜?
發誓過要將與他相戀之人,不惜代價喜歡上自己後,再狠甩拋棄,
即使被全宇宙的人罵我是世紀渣男也好,我就是想親眼正視白書逸心痛欲裂的表情。
所以現在的我...首要跳脫性別的框架,
就當是來詮釋部斷背山,角逐奧斯卡金像獎?
但我比較想演臥虎藏龍的羅小虎;或少年Pi的奇幻漂流,信子還可充當身旁的孟加拉虎。
但...我內心深層,為何有波矛盾的吶喊聲在迴繞,
宛如山谷中的回音延綿不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