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

知道大理這個地方已經很多年了，最早如何知道已不可考，也許竟是童年裡讀天龍八部，讀大理段氏，在大腦裡寫下第一段這個地方的歷史。

總之，知道大理，知道風花雪月，也隱隱地想去，但未曾付諸實踐。多年前剛工作時規劃去了雲南，也沒把大理囊括在內。一方面休假少得可憐，在台灣連休幾天就好像犯了滔天大罪，另一方面覺得大理好像沒有絕景，於是規劃了麗江 - 香格里拉 - 德欽路線，初遇滿城花香，再去藏區看皚皚白雪。大理，始終輕輕錯過。

再訪雲南，初見大理，已是七年過去。我是疫情的受惠者，2020年初公司開始施行在家工作政策，不求進辦公室，我雖在一年多後才從台灣回到大陸，卻不再束縛於上海。還有個緣故：2021年初回上海開始找房，發現房租貴得嚇人，竟比疫情前竄高近半，一時之間找不到心喜的房子，便決定先去大理。訂了兩週的旅館，經昆明轉抵大理，機場名為荒草壩*，下機後才知名副其實，機場身處一片枯黃的原野之中。時逢一切都開始悶熱起的五月，大理卻涼冷多風，我到來的那天正是陰天，開窗竟有涼意。我來到了怎麼樣的一個地方呀？

後來才知道，這是將近兩千公尺海拔的高原。

接我的計程車司機愁眉苦臉的說，這幾天都是陰天，不見太陽，少見唷。原來在大理總是晴空萬里的。剛在上海隔離兩週不見天日，也鮮少見到日光的我，在大理的隔天就看到陽光冒出頭來。雨後，先是灰白的天色漸漸扯出一片湛藍來，像是沖散了在心中的濕霉，然後天光逐漸明朗，白雲映襯著晴藍不再變動，局面已開。緩步沿著民宿所在的山坡走上去，到了大理大學所在的一條街上，會先看到偌大的天龍八部影視城，名稱是如此熟悉，卻一點也沒有心動之感。但是那背後巨大的山呀，連綿和緩的山脈，覆在軟綿綿的翠綠植被中，看起來溫柔而寬廣。大片白雲輕撫著山脈，我內心一片澄明，說不出的舒坦。

在後來的瑜伽工作坊裡聽老師說，活在陽光充足地方的人特別快樂。陽光是充滿能量的。頓時就想到大理的初遇，再同意不過。

抵達不到兩天，大理不再下雨，每天都是烈日，必須塗防曬霜的那種。古城自然也走過，但太無趣了，尤其是大街，充滿了跟本地毫無關係的連鎖店，唯有些小角落還可以。但整體還是，那就樣吧（不願多說）去的最多的還是大理大學那條街，也就是弘聖路。那裡沒有觀光客，更多是當地人跟學生。喜歡上那裡的咖啡店以及麵包店，總去買。看最多的還是遠方的蒼山白雲，有一日醒得太早，惺忪間掀開窗簾，一片驚人的橘紅朝霞瀰漫眼前，一個機靈都沒打完，便披上外衣直奔客棧頂樓看日出。環景裡有遠方的洱海，四周的白色民居建築，背後也剛剛甦醒的蒼山，都徜徉於曖曖的，變化著的橘光當中，在微寒中我幸福失語。這樣的霞光，日常滋養著當地人。

去了洱海邊上的才村碼頭，總覺得還是太觀光化，沒待多久。去了雙廊，更不喜，就算處處規劃精緻，彷彿一個小義大利，總覺得造作。還好不全然失望，打車上了半山腰的一處農民藝術打造的咖啡館，心情才被安撫了下來，此行不虛，喜嘆有心人之妙手與毅力，能在這荒蕪一片中打造出不凡的存在，多麽需要傻勁與堅持。也去了喜洲，還可以，觀光化也嚴重，但比大理古城好了，有幾間咖啡館值得一坐，喜林苑附近的稻田不到秋收時候，還是綠油油一片，是清爽的波浪。

那麼大理，還有什麼呢？它的確不如香格里拉或是德欽，有國家公園或者神聖雪山，也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值得去的景點。大理可能真的不是觀光用的，是去生活的。能夠生活在這樣的水土裡，沐浴在陽光及白雲的照拂中，偶爾俯仰山海，內心的褶皺就被撫平了。我更容易心靜下來，這是我在大城市感到困難的。

大理總是帶著輕快的靜，因為這個地方感覺不太到歷史。

每天都吹著新的清風，山海還是原來的山海，但空氣隨著雲海流動，山林也褪舊換新，當然還有永不缺席的陽光，生出新的希望來。大理就是這樣自帶愉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