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夜裡，睡到肚子痛。

年紀開始大了一點之後，真是什麼奇怪的毛病都有。只能起床好好的坐著，等著疼痛過去，等到睡意都沒了。闃寂無聲的夜裡，適合想念與讀書，或者疼痛。

深深覺得方格子的設計很困擾我，為什麼有人回應的時候，那日的文章便跑到最前面了？怎麼不照時間排列呢？我會錯亂。

看到小狗，突然想到爺爺過世的那一年，嬤嬤帶著爺爺的神主牌位來到台北和我們一起住了。之後的幾年間，我只在很盛大的節日回去過幾次，然後那個爺爺嬤嬤的家，爸爸的家，就從此變成四個字─嬤嬤的家，存在我的腦海裡，永恆的小狗也從那時消失了。我常常覺得父親一系的血脈是死心眼且自帶抑鬱的，我們家的人好像都很容易跟自己過不去（笑）。你看嬤嬤便知，一代小狗之名，此後來再多隻也永遠稱小狗。

你看過皮拉莫斯（Pyramus）和迪絲貝（Thisbe）的故事麼？這故事呢，其實就好像神話版的羅密歐與茱莉葉，一個不被雙方家庭見容的愛情故事。兩家隔著一道牆比鄰而居，那牆壁上有個小洞，兩個年輕男女因受雙方家庭反對阻隔，於是便天天隔著小洞說悄悄話。我覺得那應是世上最早的樹洞了，遠比王家衛2046的浪漫，早了一片太虛天地，遠在世界誕生之前。

他們每天不停的就著小洞說情話，終至一日決定私奔，兩人約好了在尼納斯墓地的一棵桑椹樹下相會，結果陰錯陽差，皮拉莫斯誤以為迪絲貝在桑樹下被獅子咬死，僅見一沾滿鮮血的斗篷，便自責傷心，毫不猶豫的殉情在桑椹樹下，想當然爾，隨後而至的迪絲貝就也跟著一起共赴天國了。還因此附會了關於桑椹的一個傳說，原為雪白的桑椹，因兩人的鮮血，此後便成了深紅。

今日再讀，我依然對這個故事的情節感到荒謬，只有牆上的小洞，讓人稍有一種又浪漫又寂寞的感覺。我就是覺得，難道只是因為身在愛情裡，便全然沒有了思考能力，但旋即想想好像也不無道理，人在愛情裡經常是愚笨但勇敢的，又或者該說是自以為忠誠與勇敢的愚笨？哈哈，什麼啦。

這淡淡的感覺又像極了王絳綠寫的信。無愛紀裡的王絳綠，那個不曾真正出現，只是默默寫了好多信的王絳綠。我想，大概只是因為書架上，它剛好放在相鄰的位置。結果因為這樣又看了黃碧雲，而讀黃碧雲總是令我失眠。

又是一夜。

這一夜，我已然成了一千零一夜裡那個說故事的珊魯佐德（Scheherazade），我沒有救贖其它無數女子的生命，但至少拯救了我肚腹的疼痛與想念。

（哎哦，我忘了補充。尼納斯就是巴比倫建國者─亞述女王塞美拉美絲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