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眼前的野生動物【第７話】

　　曾經，我也是在家吃晚餐的時間，打開動物星球頻道或是國家地理頻道，看著主持人乘著吉普車，有時介紹動物大遷徙，有時則是驚險的掠食秀。和野生動物之間僅隔著空氣的感覺，似乎永遠只會在電視上演。然而，今年暑假，我做了跟那些主持人一模一樣的事。

　　非洲大草原上著名的活動，就是 game drive（或稱 safari），讓人們能夠自己開車，或是由國家公園的單位開著吉普車導覽，帶我們親眼見證野生動物生活的樣貌。一車十個人，大家陸陸續續出發。主辦方之一的 Laura 告訴我們，冬天的草都長得比較矮，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看到草叢裡各式各樣的動物。果不其然，負責開車的導遊時不時就停下車子，指向遠方，而我們這些 safari 菜鳥，都要定睛一陣子才能發現躲在樹叢後面的羚羊、在遠處探出樹梢的長頸鹿頭，以及窩在長草堆中打盹的鬣狗，不禁深深佩服專業的功力，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路況，仍然能在瞬間用眼角餘光認出躲藏起來的動物品種。

　　每一場 game drive，都是一場獨一無二的賭注。
　　這次一共去了四次 game drive，他們說，看得到什麼、會看到什麼，全都取決於在對的時間，以及對的地點。有可能在一個早上就蒐集完南非的Big Five（也就是犀牛、水牛、大象、花豹、獅子），也有可能只看到幾個一閃而過的羚羊影子。國家公園裡有許許多多的道路，有主幹道、有小支線，若以沿著道路兩側100公尺寬的距離當作可見範圍，那也僅僅涵蓋整個園區面積的2.5%。因此，每個和動物相遇的瞬間，都是緣分和驚喜。

　　第一次的 game drive，就讓我們遇到百獸之王。
　　當時是繞了兩個小時後的中場休息，大家下車準備活動筋骨。然而，才過兩分鐘，突然聽到陸續有人在說「獅子出現啦！」好笑的事，聽到消息後跑回車上的有兩種人：「怎麼辦，我們要去逃命了嗎？」以及「拜託！是獅子耶！當然是趁牠走掉之前趕快去看呀！！」
　　「大家抓緊，被甩下去的不負責喔！」導遊循著對講機裡傳來的位置資訊，開始瘋狂飆車，車後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土。所有人跟著崎嶇不平的道路上下顛簸，心裡也七上八下，很擔心差個幾分鐘就錯過珍貴的畫面。
　　大約開了十幾分鐘，前面的車子開始變多，速度慢了下來，我也越來越擔心車水馬龍的聲音會嚇跑人家。殊不知，當我們的車終於擠到最中間時，赫然看到一隻公獅和一隻母獅，就氣定神閒的趴在馬路邊的草地上。懶洋洋的樣子和我想像中威風凜凜的野生獅子形象有些落差，不過畢竟是貓科動物，而且也不會有動物會無時無刻都精力充沛吧。他們打量著一台台來往的車輛，可能其實也有點習慣這些不會離開道路的「大型生物」，沒有過於慌張跟警戒。大約半個小時後，他們就一起悠悠地走進叢林消失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才第一次體驗 game drive 就可以有幸見到食物鏈頂層、數量稀少的肉食性動物，還一次兩隻！被獅子打量的時候，自己和牠之間，只隔著半身高的車門的幾步之遙，很不真實，很難想像此時此刻，我跟兩隻獅子在分享同一塊野外的空間，感覺非常奇妙和深刻。

　　一切都發生得非常快。突然感覺到導遊猛然重踩剎車，跟我們說「今天真是中大獎了。」就在我們正前方的柏油路上，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有三個黑黑白白的身影在橫越馬路。我左後方的一個南非人 Laura 也驚呼「是三隻蜜獾！」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鐘，這三隻小可愛就在眾人拿手機相機瘋狂拍照錄影的鏡頭下，一溜煙消失在馬路的左側草叢。

Laura 說這是她人生中十幾次的 game drive 裡，第一次看到蜜獾。導遊也說自從前年開始，他再也沒看過野生蜜獾，十幾年來也只有一次，很難得看到兩隻蜜獾在互相追逐，而我們的第二次 game drive 居然一次看到三隻出現在大馬路上，運氣簡直好到人神共憤！

　　這也第二次 game drive 發生的故事。前一次，我們這一車就差 Big Five 中的花豹還沒見到，於是希望可以在這一次實現願望。和看獅子的時候一樣，我們也是收到有人看到花豹的消息，趕緊驅車來湊熱鬧。但可惜的是，在抵達現場後已經沒了花豹的蹤影，讓大家有些失望。第二次接到通知，卻發生了令全車都憤怒的事。
　　當我們接近目擊地點時，有許多小客車和吉普車夾雜在同一條車道上，排隊等著輪流觀看。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有人失去耐心，開始開到對向車道，硬是塞到前面插隊，引起一些人的不滿。突然，一聲又響亮又刺耳的「叭——」將所有人的怒氣都挑了起來。明明是連驚叫都要避免的，這時居然有人完全不遵守規範，開始用噪音污染野生環境，不僅不尊重其他旅客，更不尊重在這裡生活的動物們。
　　發出這麼大的噪音，原本在的動物也都被嚇跑了吧。差不多要發動車子離開時，道路左側的碎石地面赫然出現一隻大花豹！一開始在路邊探頭探腦，之後甚至索性走到車陣之間，一台廂型車的後輪附近趴了下來，太驚喜了！

　　在南非頒布禁止獵捕大象的法令後，野外的大象到處都是。印象最深刻的是一隻用柏油路暖鼻子的大象。
　　導遊熟知這一區塊的地形，當他看到這附近有一群大象經過時，告訴我們這一家族等等會跨過馬路，到對面的河川喝水，於是他便把車子熄了火，大家靜靜的觀察這群龐然大物慢慢靠近。那隻領先的大象卻很奇怪，有時信心滿滿的往前走，有時又停下來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牠把鼻子越垂越靠近地面，貼上馬路之後，居然就這樣靜止了數分鐘，讓人疑惑他到底有沒有要去對面。突然，牠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筆直朝我們的方向邁了幾步，讓導遊一驚，默默地又啟動了引擎，拉開我們和大象的距離。但牠也只走幾步就停下來，並緩緩走向牠該走的地方，其他大隻小隻的家庭成員也跟在牠屁股後面，越走越遠。

　　野生動物的行為總是難以預測，我們永遠不能確定牠們下一秒會做出什麼行為。當牠們的眼睛看進我的眼睛時，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像是和牠們有某種說不出的連結。每當眼神接觸發生時，我總是又不禁讚嘆一次 game drive 所能帶來的如此刻骨銘心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