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騎士異聞譚✎ XXXV.創校祭典

　　幾週以來除了繼續進行日常的課程好準備之後會有的考試以外，騎士團團練時，兩人即使有遇到皇氏兄妹，也都沒有再次發生衝突。那天在學院走廊上被找碴的事情就像不曾有過一樣，平靜得出奇。不僅如此，巫恩的監視雖然還在持續，曾經襲來的黑魔法師也彷彿一場夢，再也沒有任何情報與徵兆。

　　也是在這段平淡的時間，洛德向眾人宣布創校祭典會有外賓參訪以及外面的商家來設攤，騎士團眾人需要協助維持秩序跟引導來賓參觀動線，但見習生是屬於人力範圍外，因此沒有安排相關的工作──雖然見習生應該才是要安排工作預習明年需要做的準備是什麼的，但這裡的見習似乎跟認知中的見習不同。這麼想著的索羅，對洛德的安排沒有異議，也趁這個機會認識了創校祭典是什麼活動──總共為期兩天，分為創校祭典當日、傍晚的變裝遊行以及後夜祭。不僅有這三個環節，後夜祭會一路進行到隔天中午，下午還放假。根據同班的露塔露斯所說，變裝遊行是個很盛大的活動，分為校園組跟外賓組，而今年的變裝遊行，正好是由身為跳級生、又是騎士團一員的她擔任遊行期間的主持。

　　時間來到創校祭典前一天，放學後的騎士團團練暫停。眾人協助佈置起祭典當日讓店家進駐的車亭跟部分的草坪區、以及替來參觀的客人準備路線跟地圖指示牌。未曾參與過任何祭典的準備作業，一面跟著莫葉遵照洛德指示去擺放告示的索羅不禁跟著被即將到來的氣氛渲染，開始期待──明明是一個隨時都在進行戰爭的世界，亞薩奇爾魔法學園的步調卻意外的悠閒。如果不是因為逮捕通緝犯的任務，這裡其實是比想像中還安全的地方──媽媽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推薦自己到這裡來的呢？如果告訴她自己在逮捕通緝犯，媽媽會不會嚇一跳呢？目前雖然很安穩，但會不會是因為即使在不同世界，暴風雨前的寧靜依然適用呢？種種只有實際碰到後才知道答案的疑問壓在心底，索羅在準備工作結束後，才聽見洛德再次提到事前跟自己和莫葉提過的『別的任務』。

　　任務的內容索羅並不陌生。起因是騎士團是工作人員方，不能參加創校祭典當天晚上校園組的變裝遊行，取而代之的是索羅與莫葉一同去參加──這就是洛德的指示。至於變裝的服飾，洛德倒是決定要保密到最後一刻。或許是為了驚喜感吧？一面祈禱不會是暴露的服飾，索羅沒怎麼抵抗便任由洛德替莫葉跟自己報名參加。

　　隔日一早便有不少商家進駐事先規劃好的區域，各式攤販看上去不僅有吃也有玩。跟印象中新世界那種用遮雨棚簡單搭起來的臨時攤販不一樣，魔法世界的流動攤販也有著雅緻的店面。根據一早就開始準備巡視的露露所說，有不少表面看起來小小一間，內部卻用魔法展延了空間的店家。即使沒有新世界那種科技發展，混合了魔法的生活也很方便。很快地，早餐時間結束時，校內所有人正式聽見前往草坪集合的廣播。索羅知道，創校祭典就要開始了。

　　早上的創校祭典，是由校方集合全體學生到草坪上，聽校長致詞慶賀亞薩奇爾又迎來新的一年。臨時組建起來的看台上，站在最顯眼的位置致詞的荷莉絲校長看上去依然是嚴肅的模樣。她向眾人解說今天是什麼日子、也向外賓們打過招呼後，宣布了創校祭典正式開始。開幕後是由學長姐們帶來慶祝的表演、以及騎士團的大家開始引導校外人士如何前往可以參觀的教學大樓與介紹校史的中庭，處處可以聽見恭喜週年的聲音、以及店家邀客的招呼與學生們安穩的笑容。這就是校長一直以來致力守護的風景──不知怎的，索羅總有這樣的感受。而且，多虧莫葉帶著劍，藏於長袍下不至於嚇到其他人以外、在人聲鼎沸的校內也能夠安全無虞的逛祭典。

　　由妖精創立的全世界第一間學府、亞薩奇爾不僅是教育制度的先驅，也是第一間成立騎士團的學校。所有學校的騎士團制度，基本都是由亞薩奇爾延伸的。不僅如此，這所學校在以人類為世界主宰的現今，仍然秉持平等的方式在對待所有種族──整個早上沈浸在歡快的氣氛中、聽著參觀的人士或學生們討論細數亞薩奇爾的各種歷史與至今為止的發展，索羅再度體會到母親的母校有多特別。雖說對部分來參觀的人類而言，平等的對待妖精似乎是有些荒謬的事情……即使世界史的老師有提過、在書店看見書本時也有意識到過，實際在逛祭典時聽見閒言碎語，果然還是會有點在意。

　　「怎麼了？」跟索羅並肩同時注意不讓其他人靠太近，將劍藏在袍下的莫葉沒怎麼在乎那些時不時碎嘴的言論，倒是瞧見索羅心神不寧的樣子。

　　「啊、那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羅低下頭去──空氣刺痛的仿佛能割裂衣袍，縮了縮身體，索羅對著關心自己的少年輕輕搖頭。「沒什麼。」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就別讓莫葉也跟著難受了吧。

　　見索羅沒有透露的意願，莫葉只能打消追問的念頭，隨口應過便跟著索羅的腳步閒逛起來。雖然以防萬一藏了劍在袍下，但校內比想像中還要和平許多。一面參觀許多學生個人的表演、別緻的店家、熱鬧的祭典氣氛讓人忍不住沈浸其中，為亞薩奇爾又寫下一年校史一事慶賀。距離下午變裝遊行前的集合時間還很長，上午都能自由活動的兩人在草坪上其中一間多人排隊的店家買午餐，帶到了PO公園享用。路上也能看見騎士團的騎士們在各處角落維持著秩序跟引導動線，還會輪班休息。即使是緊繃的情勢，調劑身心依然很重要──加上帶著劍也不用擔心一公尺魔咒發生，莫葉不得不承認這點是最讓人放鬆的。雖然早知道亞奧劍相當特殊，實際受到這把劍的幫助時，還是感到不可思議。平安無事度過白天，兩人在與洛德約好的下午時間前往她指定集合的地點。

　　◇◇◇

　　見到一前一後的兩人抵達醫療中心，正在病床之間兜轉忙碌的醫療長只是淡淡地跟索羅與莫葉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潮眾多，導致進出醫療中心的人也變多，她看上去有些疲憊。回以頷首後，索羅跟著莫葉的腳步小心避開病床，才進入約好上次也是借用來換裝、沃芙醫療長的辦公室。

　　「兩位午安！早上的祭典玩得還愉快嗎？」剛入內洛德便開口迎接，一襲正規裝的她坐在距離門口稍遠的位置上，與索羅保持好一公尺以上的距離。在她後方醫療長用來休息的床上，被褥摺疊得相當整齊，同班的緹娜正把兩套衣服分別擱在床上。沒等兩人回答，洛德逕自往下接話。「莫葉的是那套黑色的，索羅的是這件；這裡實在沒辦法讓兩個人同時換衣服，莫葉帶著這個回宿舍換吧！放心，索羅這邊我們會搞定，結束後就送回宿舍去！」向莫葉擠擠眼，洛德笑得相當燦爛。聽見這句保證，莫葉僅是與索羅對看一眼，最終沒有多問便取起黑色的衣裝。

　　另一套裝束是漸層的紅與黑交織，看上去做工比黑色的這套複雜不少，繽紛精緻的裝飾點綴其上，光看見部分的衣服外觀就能肯定索羅換上肯定會很可愛。向莫葉道了等會見，洛德揮揮手目送少年用移動咒離去。

　　「好啦！接下來輪到這邊……」笑眯眯地示意索羅拉上布簾更衣，洛德在索羅開始換衣服的同時笑著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數個由緞布、蕾絲等充滿少女浪漫情懷的裝飾組合成的粉色髪飾。「等等讓索羅戴上這些，肯定會讓很多人眼睛為之一亮！」

　　「我同意。」笑著回應洛德，緹娜也順手幫忙整理其他幾個髮飾。「索羅本身的底子就很不錯，笑起來又好看，一定會有很多人投票給索羅的。」

　　「那個……投票……是……」輕聲複誦緹娜提到的內容，著裝後的索羅從簾幕後怯怯地只探出一顆頭。

　　「就是變裝遊行的觀眾投票權。」溫和地接上話回答索羅的疑問，緹娜輕輕一笑。「不管是老師學生或是校內校外人士都有一個投票權，他們可以投給心目中在變裝遊行裡最亮眼的參賽者。獲得前幾名的人，可以獲得由商街提供、還有喜歡獲獎者裝扮的人贈送的禮物，是個很棒的活動。」簡短解釋活動的樂趣與收獲後，洛德立刻接話。

　　「沒錯，是個兼顧有趣跟實用的活動，索羅實際體驗一次就會明白的！換好衣服了對吧？讓我們看看嘛！」

　　「可是……」侷促地垂下視線，索羅在掙扎數秒後放棄了抵抗。「我知道了……」從布簾後走出，一襲漸層式的紅與黑色相間的長袖哥德風蘿莉塔裝扮、裙長過膝，搭配黑色長襪，鏡內的裙裝怎麼看都是比上次還要更有一層深度的打扮。有些扭捏的按上裙擺，盯著白色袖口的索羅不安地抿唇──

　　「好美──」雙眼彷彿在閃爍光芒，洛德的神情是為讚賞。

　　她很快喚緹娜替索羅上妝、隔空夾上髮飾，不出一會，與上次氛圍相異卻更能襯托出文靜氣質與典雅的索羅便誕生了。滿意地看著兩人一起完成的傑作，洛德跟緹娜相互對視一眼後小小地擊了掌。「大功告成！稍等就送你回去──晚上的遊行會在日落時開始，在那之前都是自由時間，晚餐的話，參加者只要在遊行走完一圈結束後就可以享用了！」熟悉地解說稍後的流程，洛德豎起食指，「至於要往哪邊走，以及最終的投票結果等等，負責主持的露塔露斯都會告訴大家的，不用擔心！」

　　「我、我知道了。」一面回應，索羅僵硬地點頭。這身裝扮看上去是那樣優雅，自己真能駕馭嗎？妝容也跟上次不同，有著更為成熟的韻味……莫葉會喜歡嗎？還沒有想完，洛德便起身。

　　「要送你回去囉？緹娜也先回預定的崗位吧，謝謝你來幫忙！」她舉起魔杖，歡快地下完指令便唸出移動咒──眼前景色回到了魔法學院的宿舍，索羅一眼就從人潮中認出熟悉的背影。

　　黑色燕尾服的修飾讓莫葉的身型看上去相當修長且俊美。他的腰間繫著劍，收在燕尾服下，就像個風度翩翩的私人保鑣。連出聲都忘記，也顧不上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索羅只是呆愣地注視背對這邊等待的莫葉──背後彷彿有眼睛，莫葉冷不防轉過身來。合宜的氣質令索羅不由得秉住呼吸──好看到讓人失語。被盯著看的莫葉與來人對上視線後是一臉擔憂。

　　「索羅？難怪旁邊突然沒聲音了……你臉色不太好啊。」毫不遲疑地走近，莫葉向跟來的洛德輕輕點頭充當招呼。含笑應了句加油，洛德沒有多留，擺擺手便向兩人告辭。換上新裝的兩人對視一眼，是莫葉先開了口。「洛德也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沒有的！」慌忙搖頭否認猜測，沒有察覺莫葉話中玄機的索羅垂下視線──看莫葉的裝扮看到入迷甚至露出讓人擔心的表情，講出來實在有些丟人。

　　「是嗎。」眨了眨眼，沒有意會索羅扭捏的舉動是為什麼，莫葉逕自轉了話題。「雖然跟上次不太一樣，但這個裝扮也很適合你。」由衷地給予稱讚，莫葉臉上浮現的是放鬆的笑容。「走吧。別離我太遠。」

　　「啊、嗯！」愣愣地接話回應同伴喚聲，索羅用力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轉換位置的緣故，原先會跟監的碧狼在兩人換完衣服之後便不見蹤影。創校祭典躁動的空氣之中充滿活力與期待遊行的氛圍，同時也聽見宣導不要推擠跟請遵守參觀路線跟區域的提醒，索羅悠悠地想著，那就是明年自己會碰到、騎士團的工作之一。略略俯低視線顧盼的神情相當能襯托文靜典雅的妝容，在人群中聽從指揮往PO公園行進準備開始遊行的索羅已經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消多久，浮現於半空中、間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的透明視窗內傳來露露清晰的播報聲。「遊行即將開始，請參與的人員前往遊行起點PO公園！遊行路線只有一條，途中會展示參加者們的變裝給所有今日到場的人，各位若是有見到喜歡的裝扮，請記得投票喔──」

　　「索羅。」眼見即將開始，莫葉轉向身旁穿著優雅女裝的同伴，安穩地朝呼喚的對象伸出手。索羅亦循聲轉過臉去──換裝後的莫葉連講話的氛圍都給人感覺不太一樣。「洛德在這件衣服口袋裡面放了紙條說要這麼做。」

　　「咦……」未曾與誰有過親密接觸的經驗，連牽手都沒有過的索羅雙頰泛上難以克制的羞紅。

　　「不想牽的話就拒絕我。」依然是安穩的語調，莫葉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意識到莫葉的坦然，這份出其不意讓慌亂與羞澀打亂了索羅的思考，時間卻不容許繼續磨蹭。露露一聲令下「遊行正式開始」，前方的隊伍浩浩湯湯地往前移動起來──

　　沒有時間繼續考慮了。雖然是洛德的主意，自己也沒有拒絕莫葉的理由。即使添了這麼多麻煩、任何用處都沒有、甚至只會給他帶來危險──那隻向上等待自己的手心，卻是那麼吸引人。如果第一次的牽手是給莫葉的話……拼命在內心催促自己下定決心，索羅最終抿著唇、紅著臉輕輕搭了上去。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