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把遊戲AI養成女兒的那些事】第十六章

『機械工程學』在這個連名稱都嗅得到陽剛氣息的專業裡，男女比始終維持驚人的失衡，也因此從求學到就業貝拉一直都是那萬綠叢中的一點紅。

不，就算有其他的女性，她也依然是所有人眼中最特別的紅玫瑰，而貝拉也深信這樣的狀況會持續下去——直到她遇見宮田澪。

與張揚而顯眼的貝拉不同，宮田澪簡直低調到不可思議，俐落的及肩短髮，標準的妝容再搭上東方人的輪廓，讓她顯得既幹練又不失溫婉。嫻靜少言的她總是掛著富有距離感的淺笑，使得貝拉好陣子都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個與自己截然相反的她。

但貝拉很快就發現，澪並沒有想像中的難懂，富有距離感的淺笑，是因為她怕生又慢熱，嫻靜少言是因為她做的比說出來的多。澪遠比看上去更有想法、也更聰明，對工作的熱情與野心甚至不輸男人。

就像被灰塵埋沒的鑽石，遲早有一天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望著在會議上被經理大大表揚的澪，貝拉微微一笑，看吧？這不就被自己給說中了嗎？

會議結束，各組人員紛紛回到的位置上，見『頭戴式實境裝置』研發團隊的組長，一臉陰鬱地走進飲水間，貝拉聳聳肩轉進廁所，老忌妒他人的成功可不會有進步，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嗎？

「威利斯小姐。」

熟悉的聲音傳來，貝拉扭頭看去，只見澪直直朝她走來，「失禮了。」說著她以手上的濕紙巾撫上貝拉的嘴角，「口紅掉色了。」

抽回手後她朝貝拉露出淺笑，「再補一下比較好。」

「嗯，謝謝……」貝拉受寵若驚地按著嘴唇，隨後故作鎮定地走到洗手台處打開水龍頭，「最近心情不錯啊？是因為遊戲？」

這話是明知故問。

貝拉原先對澪的變化感到不解，想說那不圓滑的氣質怎麼突然變得柔和了？但當她親眼看過遊戲裡的澪後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是的。在她以玩家——貝里詩的角度看來，肯定跟自家的副會長拖不了關係，問題是面前的這個人似乎還沒有自覺。

「有嗎？」澪看向鏡中的自己，忽地又一笑，「或許是平安度過了死線，和女兒的相處也很順利吧？暫時沒什麼要煩心的事。」

「是嗎？」貝拉若無其事地開始補口紅，「那下週的聯誼，妳會來參加吧？」

「聯誼？」澪一愣轉頭看向貝拉，再開口帶著明顯的遲疑，「那個……」

「先前老是用『有事要忙』、『煩心事很多』來打發我，現在這些都沒了，總不會又要拒絕我了吧？」

「謝謝妳的邀請，但……那樣的場合，我……大概會給大家帶來麻煩吧？」說著澪低下頭一臉愧歉地笑了笑。

來了，又來了。

雖然澪在工作上很俐落，一旦觸及私人問題就會顯得很不乾脆，真要說的話，貝拉覺得她這點比什麼都麻煩。

雖是如此貝拉還是耐著性子問：「哪裡麻煩了？」

澪支支吾吾地說：「比如……特別照顧我的心情什麼的……讓我感到很不自在……」

「哼嗯——？」貝拉挑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每個知道我是單親媽媽的人，幾乎都會說……『好可憐』、『單親媽媽很辛苦吧』這類的話……但……」澪緩緩抬起頭，又說，「離婚是我的決定，不是被強迫的，爭取孩子的監護權也是，是我希望孩子待在我身邊……所以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

貝拉沉默了一下，「……那妳辛苦嗎？」

「不辛苦……才是騙人的吧？」澪苦笑了一下，收起笑容後的她目光卻忽地變得深邃，「但全天下的母親都是這樣過來的，身為一個母親，我不覺得我過的比其他人辛苦。」

「所以每次聽到這些話時，總是會讓我……不愉快。」說完她微微一笑。

淺淺的笑容滿是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倔強。

「好強的女人。」貝拉輕笑了幾聲，又說，「不然妳把妳的喜好告訴我，我先過濾一下名單？之後再幫妳安排安排？」

「比起喜好……我更希望找個能和女兒好好相處的人。」澪突然露出有些困擾的模樣，「在女兒面前我總是不知不覺扮黑臉，所以……如果是個會逗孩子、擅長扮白臉的人就好了……」

這個指向性也太明顯了吧？都這樣還沒察覺的話，我也是認了。

貝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瞧妳說的振振有辭……就像是真有那麼個人似的。」

聞言，澪臉上的笑容忽地一僵，她也說不出為什麼突然又想起了『那個人』，只得慌張地將她的身影從腦中抹去。

「貝拉，我真的不能去，下週我女兒的學校要辦運動會，身為母親，這種場合我希望能陪在她身邊……」

「是是，不去就不去囉——」澪這微妙的反應，自然沒有逃過貝拉的眼睛，她雙手一攤，果斷地選擇不再繼續為難對方。

澪鬆了口氣，朝貝拉點點頭便要離開，卻突然聽到一聲輕淺的嘆息，「宮田……」

「不要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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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澪與梨香坐在客廳裡，在準備進入虛擬世界的前一刻，澪終於忍不住開口：「梨香，媽媽想問妳一件事。」

「什麼？」梨香回過頭來看著澪。

「下週學校不是運動會嗎？」被女兒純淨的雙眸盯得，澪感覺自己的臉正在飛速升溫，她彆扭地翻轉著手上的實境裝置，「就是、那個……梨香妳……會希望霜……參加妳的運動會嗎？」

「主人？」梨香思考片刻，「媽媽討厭主人嗎？」

「欸？」澪一愣，「為什麼這麼問？梨香討厭霜嗎？」

梨香搖搖頭，「最喜歡了。」轉過身抱住澪又說，「但是……如果媽媽討厭的話，主人不來也沒關係……梨香不要媽媽不開心。」

澪複雜地看著懷裡的梨香，這孩子明明還這麼小，卻已經懂得要照顧她的心情了……

她緊緊摟住梨香，「媽媽沒有不開心。」吸了吸鼻子，染上哽咽的聲音卻是充滿喜悅，「有梨香在，媽媽怎麼會不開心呢？」

「真的？」

「真的。」澪拿起子機往梨香頭上一戴，「我們該出發了，不然又讓霜久等了呢。」

進入遊戲同步視線後，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中古世紀風格的城牆，澪轉頭一看，涵霜正站在她身旁，一手還攬著她的女兒。

注意到澪的視線，涵霜朝她點點頭，「出發吧。」隨後便將芽抱進手推車中。

走在手推車後面，看著涵霜與女兒有說有笑的身影，澪不禁想起早上與貝拉的對話，默默地垂下眼。

自之前請江霜來家裡吃飯後，兩人一直都有保持聯繫，雖不是說天天通話，但若晚間有其他安排，無法準時上線時，澪就會第一個讓江霜知道。

對於江霜這個人，澪有種無法形容的模糊情感，她知道自己喜歡她，但卻無法準確地描繪出，那是怎麼樣的喜歡，而自己到底想和這個人發展成什麼樣的關係，她也還未能找出答案。

但有件事她卻很清楚。

能如此寵著梨香，又讓梨香這麼喜歡的人，或許是找不到第二個了。

因此，澪也知道，就算不為了自己，她也該為了女兒去做些新的嘗試。

對澪來說，這確實是很不一樣的嘗試，她的上一段婚姻，是由初戀轉變而成。

最初戀愛時是前夫追的她、之後的約會、最後到婚禮，都是他領著她前行。但如今，一直處於被動的她，居然要率先去踏最初的一步，這難度簡直堪比天高。

要從哪裡開始？該怎麼開口？話題該怎麼帶比較自然？一個個的疑問自腦中閃過，澪不禁擔心起來，自己真的能做的好嗎？

「……澪……澪！！」

突如其來的呼喚將澪從繁雜的思緒中抽出，她愣愣地望向傳來暖意的手，涵霜緊緊抓著她，看上去既焦急又擔心。

「沒事吧？妳不進傳送陣，我還以為妳斷線了。」

「我沒事……剛剛發呆了……」

注意到澪一直看著手腕，涵霜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開手，「抱歉！我一時心急就……」小心翼翼地又問，「沒、沒弄痛妳吧？」

「沒有。」澪深深地看了涵霜一眼，「我剛剛發現妳有個壞習慣……」

「動不動就道歉，明明妳沒有做什麼需要向我道歉的事。」說著澪將涵霜的手拉到臉旁邊，微微一笑，「我覺得這樣也挺好。」

「這樣啊……」涵霜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雙頰卻不自主地紅了起來。

「主人，妳的臉好紅！」芽指著涵霜，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像蘋果！」

「咦？有、有嗎？」涵霜馬上別過頭，指著頂上豔陽說道，「太熱了！因為太熱了！沒辦法啊！這裡是沙漠嘛，哈哈哈……」

「才不是，剛剛……」

澪靜靜地看著涵霜與女兒歡樂的互動。剛剛涵霜的反應，讓她感覺壓在心頭的壓力緩和不少。或許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這念頭閃過腦中的瞬間，她再次勾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