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局勢更緊張,
但少了像是羅斯托波維奇這樣肩負歷史責任與人道精神的大師。
西方世界與俄羅斯的政治角力越來越激烈,也更加白熱化。有人形容,目前是五十年來最接近核武戰爭的一刻。
每每想到目前國際局勢走到這一步,就不得不聯想上個世紀近五十年的美蘇冷戰時期。與當時相比,現在的國際局勢與人們的生活,真的有比較好嗎?想著想著,又想起拿起羅斯托波維奇的這張大提琴協奏曲專輯來聽聽。
DvorakA & Saint-Saens : Cello Concertos. Cello: Rostropovich, Conducter: Giulini. EMI, 1978
羅斯托波維奇(Mstislav Rostropovich)是我最敬愛的大提琴家,除了卓越的技巧與音樂視野以外,在二十世紀美蘇冷戰時期下,他所肩負的歷史責任與人道精神,更遠非承平時期任何一位音樂家所能比擬。
並且,在俄國鐵幕中的藝術家,時常得在西方世界與祖國的政治角力中求生存,要不就是逃出祖國,奔向更自由的世界,要不就是在祖國裡戰戰兢兢地看人臉色,把批鬥精神透過層層包裝才得以讓作品忍辱偷生。
羅斯托波維奇屬於逃出的那一派,與他合作過的小提琴家歐伊斯特拉夫(Fyodorovich Oistrakh)或鋼琴家李希特(Sviatoslav Teofilovich Richter)相反。留在祖國的音樂家,認為自己仍有責任留在故鄉,等待音樂可以自由表現的那一刻到來,因此等到晚年能夠到美國演奏時,已時日不多。
留在故鄉或出走,也沒什麼對錯。羅斯托波維奇離開俄國後,在英國留下了值得紀錄的一頁。與英國作曲家布列頓(Benjamin Britten)的相識、合作錄音與演出,也促使布列頓寫作了三首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大提琴與鋼琴的奏鳴曲,以及大提琴交響曲等重要作品。
另外,在英國也與指揮家朱里尼(Carlo Maria Giulini)相遇,錄製了這張世界級經典名盤:德弗乍克與聖桑的大提琴協奏曲。
記得第一次接觸到這錄音,是我當時還在東海大學求學時,利用校內的圖書館典藏的影音資料,找出這張專輯的「影像版」LP,播放後看著兩位音樂大師的互動,那份感動真是不可言喻。
朱里尼的指揮非常優雅,時常閉著眼睛,可見總譜內容早已內化成心中的一幕幕畫面。而羅斯托波維奇在德弗乍克的協奏曲第一樂章當中,進入到優美的第二主題時,也閉上眼睛投入地唱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線。
後來這版本也被認為優於先前羅斯托波維奇與卡拉揚、柏林愛樂的錄音版本。我想,這或許更多要歸功於朱里尼曾在羅馬音樂學院求學時,在期末考當中用德弗乍克的協奏曲改編為中提琴考試曲目吧(他也修習中提琴)。
至於聖桑的協奏曲,聽說是羅斯托波維奇最喜愛的大提琴協奏曲,遠勝於德弗乍克或其他人的作品。可能要歸功於他的作曲老師、同時也是俄國作曲家的蕭斯塔高維奇所說的一席話:
「我研究過所有偉大的大提琴協奏曲,你知道最平衡、長度最適中、型態最美的是哪一首嗎?是聖桑的第一號大提琴協奏曲!」
自此,羅斯托波維奇便對此曲愛不釋手,甚至在他的告別巡迴演奏會當中,也安排了這套曲目。我在台北國家音樂廳現場聆聽後,其感動度遠甚於在影音產品上所感動的!
我當時的白俄羅斯籍大提琴老師也去現場聆聽,在某一次上課時我們聊到這場音樂會的感想。除了聖桑的協奏曲,羅斯托波維奇還拉了海頓的C大調協奏曲。還記得我的老師說:
「海頓的協奏曲不好(邊搖頭),但是聖桑的協奏曲fantastic!」
轉眼間已經快二十年了,羅斯托波維奇與朱里尼相繼過世,樂壇新人輩出,每個都善於操作社群軟體,累積相當人氣。音樂大賽得主技巧不在話下的大有人在,但每個時期能出現幾個羅斯托波維奇這樣等級的大師呢?
尤其是現在俄國強制動員,聽說連藝術家也被抓去當兵。為了普丁個人的淫慾,連俄羅斯最令人驕傲的藝術人才都被迫陪葬。能想像嗎?假如柴可夫斯基大賽的得主、交響樂團的樂手、芭蕾舞團的舞蹈家都上了戰場,全世界音樂與舞蹈等藝術的重要支柱將會有多大的崩塌毀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