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不會在有可能被抓的情況下，到對方的地盤找對方追討。」話雖如此，我曾幾何時還是做過類似的事，並在得到教訓後再次重覆，獲得一樣的結果。我的一生宛如是在證明歷史絕無教育意義，無奈又滑稽。
亞瑟反駁：「這不是您所說般容易。我的情況，更像是在戰場上使用自然力，只要害怕就無法正常運用。然而，敵人的劍尖已指向自己頸間，死亡就在眼前，沒有『不害怕』的選擇。結果，戰況變得更加糟糕，使人更加害怕。我的愕然就是如此，一下子就把我的冷靜推垮。」
「這是害怕的藉口。」我回應，想起了一些跟父親有關的往事：「你要知道，這世上有著連害怕也容不下的時候。而在這個世界裡，有很多人都曾經遇過，或將會遇上。」「我知道。」他聽後輕輕埋怨道：「所以我才穿著那套盔甲來避免這件事的發生……」
「這是治標不治本。」我不禁說道，語速很快，聲音不大，剛好被街上人們的吵雜覆蓋了。
「什麼？」亞瑟問。
我不再重覆。沿著街道走，拐了數個彎位，我們來到了一個以大石和泥沙鋪設地面的闊敞廣場。廣場被比較矮小的單層或雙層建築所包圍，部分人們在這裡擺賣、表演、散步或進行各種練習，可是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一道釘滿各種各樣通緝告示的、約五米高的木牆前，其頂部有一個牌子清楚地刻著「人族重犯通緝告示板」這個名字。
我們走過去，想要穿過人群，誰知亞瑟還未走近，本來在這裡圍觀的人便紛紛因為他身上的惡臭而逃離，很快就空出了一個很大的空間給我們觀看。
真是便利。
我抬頭，專注在木牆上，試圖從中尋找有關於亞瑟的通緝告示，可惜數量太多，而且全部通緝告示上的人像都是人們利用自然力以鐵沙畫成的肖像畫，其樣貌與現實的樣子或多或少有所分別，因此必須要花費大量精力去細閱每一張告示才能肯定那張告示是在說誰……
至少我還未找到有關於自己的通緝令。
我在片刻後找到目標了。我開始進行觀想，想像有一隻手正拿著工具在高處拔釘，很快就利用自然力將一顆在兩米高以外的釘子拔出，然後連同它所固定的告示一同拿下，接過，閱讀：
「通緝：亞瑟‧潘德拉剛。活抓。懸賞：四十萬魔幣。」
「只值四十萬嗎？」我禁不住道：「這也太便宜了吧？」我的月薪比亞瑟王的懸賞還要高……
亞瑟亦看過來，在我的背後回應：「您到底欠下多少債務？貝薩流士小姐。對很多人來說四十萬已經是他們一輩子的生活費了。」
我看往他的肖像畫。「話說，人們單靠這張畫，根本不會知道它所描繪的人就是你吧？」我一邊表達意見，一邊把通緝告示上那些遞交情報的方法記進腦裡：如有此人之相關情報，請到騎士總部登記，將有專人跟進及給予相關報酬。
「為什麼不會認得我？」亞瑟問。
「因為他們把你畫得太……」我停了一下，在腦中尋找正確的形容詞：「威風凜凜。可惜的是，現實的你根本只是個膽小鬼。」
他的氛圍瞬間傳來了怒意，可是緊接下來不但沒有反駁，甚至認同了：「對啊。我與您印象中的『亞瑟王』根本不一樣吧？」
從魔界的人族口中聽見英文的名詞時，我怔住，把視線從告示移到他身上。
「你知道魔王所說的『亞瑟王』是什麼意思？」我問，深怕自己聽錯。
他別過臉來，不過感覺上這不是「說話後才發現說錯話」的反應，而是「我知道又如何」。
我小聲向他追問：「這是人界的故事，是在魔界裡禁止通行的資訊。你應該告訴我你是從什麼人口中聽回來的。」
「梅林告訴我的。」他回答，眼神左閃右避，害怕隔牆有耳，於是我拿著告示站到旁邊較少人的位置，讓他放鬆下來：「他說在人界裡，亞瑟王的石中劍是一把只有亞瑟王才能從石中拔出的劍，而他相信我就是這位亞瑟王，因為他就是那位偉大的魔法師。」
「那麼，他又是如何得知這些資訊的？」我問。
他想了一想後答：「我不知道。他只跟我說，他打從出生的一刻起就知道一切，並說協助我成才是他最終的使命。」
嗯？我有點疑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唯有先往別的方向前進，同時嘗試憶起記憶庫裡的亞瑟王傳說，以及在接到這個案件時，魔王所說的每一句話：那傢伙總愛把一大堆重要的線索放在無關痛癢的地方，看看大家什麼時候發現。
可惜的是，我沒有想像中般聰明。
我繼續問下去：「那你有見過除了你和梅林之外，能夠使用石中劍的人嗎？」
「沒有。」他說：「這把劍本來就只有我和梅林知道，並由梅林代為保管。不過，既然梅林可以拿它去參賽，那已經代接著這把劍不是我獨有的吧？」
我摸摸額頭，苦惱令那裡都變成山脈了。「嗯……那你有正式使用過石中劍嗎？」
亞瑟有點疑惑：「『正式使用過』的定義是？」
「你有沒有利用過石中劍向任何目標進行攻擊？又或者利用自己的意志來使用它，並想要發揮它的能力？」
「我有揮動過它，但不認為它有特別之處。」
我用左手托住下巴，用盡力氣地思考：「可是，它鐵定會有一些只有你能使出來的效果。」
「為什麼您能如此肯定？」
嗯？為什麼？「因為魔王說那是我父親所鑄造的，那就代表它會是一把魔劍。我父親的專長是為特定的人物製造只有他們才能夠使用的魔族武器，就好像魔王的『人神魔』系列、洛斯的『雷王』、我的『炎帝』──」說到這裡，我的右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長劍，才使我發現大腦早就把所知道的一切都連結起來了：
「『亞瑟是偉大的魔劍工匠所鑄造的石中劍的後繼人』。」我忍不住輕呼出最重要的線索，任由行動先於說話，在解釋所想到的事情前，便帶著手中的通緝單張急步前進，只剩下疑惑的亞瑟在後面呼喊，半晌後才跟上我的步伐。
本文章同時於 Matters 及 Penana 刊載。
合作活動、文案可電郵聯絡 kumasanki@iboomcreativ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