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率魔助理》第三章（4）

「您……您又要到哪裡去了？您要知道您總是這樣不動聲色地忽然行動，會令我相當不安的，貝薩流士小姐……」

「有關於我父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離開了繁忙的廣場後，我不理會亞瑟的投訴問道。被突然變化的環境所影響，他反應不及，頓時像個突然被老師叫出來答問題的學生般，語氣裡充滿煩惱：

「欸？貝薩流士先生？欸……已故的貝薩流士先生是全魔界裡最偉大、最有實力的魔族武器工匠……曾經一度為獸王、魔王、國王、精靈王以及各族的貴族鍛造他們專用的武器……因為他最常製作的是劍類，所以大家都會稱他為魔劍工匠……」

他的回答令我覺得父親是貝多芬。人界中大家都聽過他的名字，但要人們說出他的詳細身世的話，就只會聽見一知半解的答案。幸好我還是能從他的話中明白到一件事：

「你似乎不太喜歡武器。」

他保持步伐向我眨眼。「我不明白現在說這種事有什麼意思。」

「『亞瑟王』應該是一名使用劍的專家，也是一名愛劍的騎士，但你即使帶著一副盔甲，也沒有任何武器防身。」

他睜大了眼睛。

「有關於魔族武器，你知道多少？」

他又一次煩惱起來。「據說是注入了魔族靈魂的武器。製造者會將部分已故的魔族靈魂注入到武器之中，使武器獲得一種特定的力量甚至個性……但這東西其實很少人懂得鍛造，亦很少人使用，因為魔族武器總是會壞掉。」

「對。」我回應：「由於大部分魔族都沒有任意使用自然力的能力，這使他們總會渴望獲得這種力量。」這亦是有些魔族會喜歡吃人或必須吃人的主因。「而在他們死後，其靈魂也會有這種趨向，因此當他們的靈魂被注入到武器裡時，那把武器都會擁有相同的特性。於是，當魔族武器所認同的主人給予它們相應的自然力時，它們亦會給予相對的特別力量當作報答。然而，這同時會增加武器本身的負荷。當其負荷超過了武器能承受的程度時，武器就會碎裂，大部分人會稱這個情況為『暴走』。」

「而魔劍工匠之所以會成名，就是因為他所製作的武器在暴走後不但完整無缺，甚至還會使武器自身更為堅固和強大。」亞瑟在補充後問道：「現在到底為何要說這種事？」

問得好。「回到你的石中劍的話題上。梅林說石中劍是一把只有亞瑟王能拔出的劍，對嗎？」

「對。」他答。

「你說梅林從魔族中救了你，並將你交給了另一戶貴族家庭照料。那時候你多少歲？」

「那時候我還是個嬰兒。」他答。

「你說你揮動過石中劍，那它的重量是嬰兒的你能拔起的嗎？」我問。

他的腳步頓時停下。由於過於突然，本來跟在他身後的人們差點撞上他。不過，即使接下來人們咒罵他，他還是完全沒有這個自覺來迴避或前行，這叫我亦只能停下。

我站在大街上跟他說：「『從石中拔出劍』跟『拿起並揮動它』是兩回事。既然當時的你只是個嬰兒，而假如石中劍真的是一把需要從石中拔出來的劍，那梅林是如何保管它？他一直守在並未有人拔出的石中劍旁邊嗎？」

「不，他是拿著的。而且是隨時隨地放在身邊……」

我跟他說：「人界的傳說中，石中劍被亞瑟王拔出後，其他人都能拿起它，但當它被插回石中後，就只有亞瑟王能將其拔出，所以人們才會認定石中劍的主人是亞瑟王。可是，在你的案例上卻沒有了『拔出』的過程，代表石中劍早就成為了任何人都能拿起來揮動的武器啊。」

他的藍眸子睜大得快要掉出來般。

「我想，『石中劍是你親生父親留下來的』這件事也是聽梅林說的吧？」

他沒有說話。

我嘗試推斷：「儘管我不知道為什麼魔王會如此肯定石中劍是拜託我的父親製作的……因為即使在人界的傳說裡，石中劍儘管是亞瑟王的親生父親所留下來，但從來都沒有記載過石中劍的製作者是誰。不過，如果魔王的話是事實，那就代表一定是有人委託我的父親製作一把劍給予潘德拉剛家族……

又或是，製作給你。」

他沉默。

「那麼，這個委託人會否就是梅林本身呢？而若然這個假設是真的，這把石中劍會否本來就是梅林的所有物？『它是為了你而製作。但在你成才之前，他會暫時成為這把劍的擁有者』，這些事情是有可能同時發生的吧？」

這情況就像有部分生活於人界的父母會為孩子開設銀行帳戶，希望能在他們成年前把他們一直以來獲得的獎學金存起來，並待他們成年後交還給他們。但在之前，這些本來屬於孩子的錢將會暫時由父母擁有。

我問他：「再來，這把劍會否只是一把被『你們』稱為石中劍的存在，而不是一把需要從石中拔出的神劍？」我在說話時，故意強調了「你們」這個詞語。

「這……這是什麼意思？」

他問，聲音顫個不停，使我不禁認為他其實知道我的意思是什麼。但是，我還是注視他，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來：

「雖然這只是我的假設，但你所知道的事情，會否只是梅林的自編自導自演？」

他的表情全都訴說著不想要相信。「這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說不通啊。」

「梅林不是說了嗎？他打從出生的一刻起就認為協助你是他的使命。他深信你是亞瑟王，而他是亞瑟王的梅林，他當然想要完成使命……」

他駭異地凝視我，顯然我的話傷害到他了。

可惜的是，我的話還未說完：

接下來，是一陣冗長的寂靜，少年的雙眼裡只剩下思考，沒有現實。

儘管周遭仍有不斷走過的人們，但在我和他的距離之間，空氣彷彿靜止了般，世界陷入了死寂之中，需要一個微小的契機來打破氛圍。而當一滴淚水落到石製的地面時，我終於聽到某顆心裂開了的聲音。

「到底……」

他想要說話，可是過於悲傷的感情卻剝奪了把話組成句子的能力。

「到底……到底……」

他一直重覆著，直至聲音沙啞得根本發不出聲來才閉上了嘴巴。他在想什麼呢？我注視他想道：是在忍受難過？接受現實？還是想說出反駁的話來？

「您現在……」他用力地抽鼻後，開口道：「您現在說這些話來，到底有什麼用？」

我因他的反應而呆住。

「這些事根本與……與我想要奪回自己的身份……沒有任何關係……」他低著頭說，眼淚沾濕了黑布，宛如從傷口淌出的血液不斷在衣服上擴散一樣：「不管我……我的真名是什麼……」他一邊抽著鼻子，一邊小聲哭喊。「不管亞瑟……潘德拉剛是否我原本的名字……對於此刻來說也不重要啊……因為……」

他以傷心欲絕的聲音喊出了一個事實：

啊，對啊。

我走過去，摸摸他的頭，叫他看著我。「你說得沒錯。你原本的身份到底是誰，又或你的身世是否梅林的妄想，在此時此刻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論是梅林還是你，都認為你就是『亞瑟‧潘德拉剛』就行了。」

他抬起頭來，愕然再度覆蓋了他的眼睛，淚沒有再流了。

我笑著跟他道：「因為如此一來，我就可以肯定『石中劍』的真偽。梅林為了能夠讓自己完成使命，一定會去尋找一把能夠證明你的身份的石中劍來，而拜託我的父親製造是個極佳的點子。」

他看著我的雙眼，於是我開始輕推著他背前行。我們轉彎，走入了另一條大街。

「我剛才說過，魔族武器的特別之處，就是只有它們認同的主人給予它們相應的自然力後，才會作為感恩而給予相對的特別力量。換言之，梅林為你打造的的石中劍一定也只會承認你的自然力，並給予相對的特別力量──」話到這裡，我們朝左邊望去，看到了街上的角落中有我們要到地方：

人族的騎士總部。

我充滿自信地把話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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