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感覺很可怕。」
「她認為我想拋下她。她會沒安全感我可以理解,但那一記耳光確實打碎了我殘存的盼望。」
妳緩了一會兒,難以理解為何男人那麼傻,甘願用一切去換女人可能壓根兒不在乎的掙扎?妳更訝異的是,我真挨了那記耳光。我也訝異那種事情居然發生在我身上,不只打碎我心中對這段感情的最後希冀,更讓我知道往後不會再有繼續的可能。
「你覺得是被撕下了自尊、還是真的碰到盡頭?」
「都有。那個當下,我覺得是自尊吧,可也清楚真正的盡頭還沒到來。」
「為什麼男人會以為自己總能拯救某個女人?」
妳懷著不可思議的語氣,對女人來說,那似乎是不太需要糾結的選擇。
「為什麼你那時還不覺得是盡頭?」
因為那個夜晚還有後續。
***
喧鬧之後終歸於平靜,十一點半,她睡去了。
這間房適合小家庭,一廳二衛三房,她睡主臥,搬來以後,她說她的活動空間只有主臥和客廳,其他空間做什麼用她並不在意,只曉得這裡始終空蕩蕩,沒人活動也沒有溫度。每天睡醒就是躺到不想躺才起身,想到就撥個電話給朋友或媽媽閒聊,假裝電話這頭正忙碌著,然後匆匆掛掉電話,回到空虛的現實裡。
「就是因為這樣,看到你她才那麼開心!」阿雷一副過來人語氣,耳提面命般地訓著。
我默不作聲,也無話可說。
這些月來,我心力交瘁,回到工作得面對同事與上司的質疑,怎麼看來老是精神不濟?為何簡單的工作還會出錯?居然會犯下新人都不會犯的失誤?同事玩笑對我說,到底晚上有沒有睡覺?看你午休立馬闔眼睡著,連午餐都不吃了,晚上太操不太好喔。
我確實太操勞了,夜晚時刻,不是同事想像的那樣,這些個月,下班後我得趕緊騎車回到這裡,就怕晚餐帶回來晚了她會餓到,然後聽她說說今天做了什麼、給誰打了電話,連前夫又來電嚷嚷也要繼續聽,偶爾,她就發發脾氣,只是今晚那種情況真的是第一次。
阿雷認為我應該什麼都沒跟她說,才讓她那麼生氣,錯了,我講了,但沒有聽進她的耳朵,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有孩子、有前夫、有親朋好友、有前塵往事,就是沒有我。
我像工具人,她需要的時候就得在身邊解決疑難雜症,她心情好,就用身體激情賞我一頓爽快,心情不好,別想靠近;只是虛弱的她最近天天都需要我在,差遣我是她現在生活的唯一重心。
或許,那是一種依賴與習慣吧,也或許,她很清楚現階段只有我才能讓她予取予求。連她口中體貼成熟的阿雷都比不上。
「你為什麼留下來?」
「我?」他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你沒看到她今天那麼虛嗎?如果半夜真的要送急診,你自己一個哪有辦法。」
確實。
她的虛弱其來有自,厭食到營養不良是一回事,比較玄的是,她自稱看得見無形,我認為她其實是憂鬱症。她沒否認過曾患有憂鬱症,但認為現在身體狀況差是無形干擾,給她綠瑪瑙的大姊已經沒聯絡了,那串聽說是加持過的佛珠還是跟到現在。
阿雷自認了解全局地說,她是很單純的女人,只想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我為什麼不能體會一個女人這麼簡單的心願?非要跟她唱反調、讓狀況變得更糟?如果我沒有違抗她,今晚這情況就不會發生。
我詫異了,違抗?不禁嗤笑。
他不覺得自己說錯話,也不明白我在笑什麼,在他的眼裡,她完美得宛若女神,大剌剌的個性、很讓男人酥麻的撒嬌、有一套的專業生意經,當然還有漂亮的外貌。我不清楚阿雷跟她上過床沒,若有,他肯定會曉得她在床上的歡愉也會讓男人無法回頭。
阿雷是這樣的傢伙,對我來說,他是情敵、是她的好友、是瞧我不起的網友,甚至現在還是她的護花使者。這個晚上,他教訓著一個啥都不懂的小弟,然後露出得意的淺笑。
「她是個好女人,你要好好珍惜。」
他這句話,我沒有反應。
我是如何識得這位暱稱為「M」的,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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