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燈的五天四夜

今年初夏的一個下午送急診，無法清楚地說話，全身無力，及時取出小腦附近梗塞血栓，意識和說話神奇地頓時恢復，以為可以回家，院方卻說必需留在「腦中風加護病房」觀察。聽起來好嚴重的地方，不關燈的五天四夜開始。

當天晚上護理師Line來訊息：「奶奶目前恢復良好，沒有病識感，說明天要回家。請播視訊過來。」

「恢復良好，沒有病識感，就真的可以回家嗎？」

「現在必須在加護病房觀察幾天，明天要再追蹤腦部影像的檢查， 所以明天是不會出院的。」

對加護病房的了解是即使意識淸楚，有行動能力，也是不允許病人下床的，一律要包上尿布。

腦中風加護病房第二天，善良的護理師來訊息：「阿嬤想跟你們說話，有空嗎？」

當然有空。視訊畫面中的媽媽竟然笑容可掬，我們都心安了不少。

第三天早上視訊，媽媽變成另外一個人：憤怒、焦躁、沮喪，第一句話就大駡：「為瞎咪賣嘎哇救?」「緊來嘎哇ㄘㄨㄚ登去！」

「媽，妳昨天不是笑咪咪的？還說醫護人員對妳很好？」

｢他們對我很好, 可是還是很痛苦，昨天是忍出來的，快帶我出院！」視訊畫面中的媽媽，擦著眼淚。

這下子連我們也開始焦躁了，超有耐心的醫護人員開始同時安撫病人和家屬的情緒。

第四天，富經驗的護理師不敢再讓我們和媽媽視訊，直接徵得媽媽同意，拍吃飯的影片報平安。

第五天，終於可以接媽媽到普通病房。對，還不能依媽媽的意願出院，必需在普通病房再觀察幾天，但至少普通病房可以下床、關燈睡覺了。

中午在加護病房的門口辦手續時，已經可以感到媽媽開心的燥動--「阿媽，妳還不能下床喔！」「阿媽，妳丁擋警報會叫！」原來加護病房的床有感應器?

轉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媽媽恢復良好，可下床走路，沒有肌力流失的現象。不禁問：「媽，妳不是很受不了久躺？那五天妳怎麼熬過來的？」

「趁他們不注意，下床站一站、動一動，再趕快上床呀！」

我愣了好一會兒......戒備森嚴、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的加護病房, 怎麼可能!? 身高只139, 體重僅40的八十歲媽媽身手有那麼矯捷？！應該是豐富的想像力讓她撐過這漫長的五天四夜吧？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