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英在辦公室不是個討人喜歡的教師,當新的學期來臨,欣蕙和白蓮選擇不再坐在她的旁邊, 她們兩人再也無法忍受她了。
她總是在辦公室抱怨一些事情,諸如她的學生功課多差,誰在課堂上睡覺,還有學校行政待她多不公平。
那天午餐時間,欣蕙正在辦公室用餐,坐在旁桌的白蓮回家了,她家就在學校附近。
距欣蕙坐位兩公尺處有另一排桌子,坐著梅英,淑華和兩位年輕的教師,他們邊用餐邊談著話。
高掛在牆上的音箱播放出來的搖滾樂喧鬧著,欣蕙和淑華接續打電話到學務處,要求聲音放小聲些,或放柔和一點的音樂。
訓育組長說:你們要尊重學生的喜好。
她們只能啞然接受。
在喧鬧的音樂陪伴下,欣蕙用完了午餐,正當她把便當盒放進袋子,她聽到梅英生氣地駡著:「他是瘋子!」
欣蕙抬頭看著梅英,當她說話的時候,她的馬尾邊搖晃著。
她常常綁馬尾,常用藍色或紅色的結。她也喜歡穿緊身洋裝。
有幾次欣蕙看到她的緊身洋裝差一點要問:你懷孕了嗎?
但是她馬上想到:梅英已經離婚了。
趕緊把要脫口而出的話吞回去。
欣蕙擦拭完用餐的桌子,就走去靠牆的垃圾桶要丟棄手中髒污的紙張。
「他應該去看醫生!」梅英生氣地說。
坐在她坐位附近的人沈默著,她們似手沒有很同情梅英或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欣蕙走到梅英身旁,笑著問:「誰應該看醫生?」
坐在她旁邊的淑華說:「她的丈夫寫一封信來駡她。」
梅英插嘴說:「他是我的前夫,他不正常。」
梅英瞪著在淑華桌上的那封信。
「真的嗎? 你怎麼知道他不正常?」欣蕙問。
欣蕙認為梅英那樣說她的丈夫,只是因為她生他的氣。
淑華說:「他說了一些讓人無法忍受的事。」
「喔,我可以看嗎?」欣蕙好奇地問。
梅英指向淑華的桌子,憤恨地說:「在淑華的桌上!」
淑華把信遞給了欣蕙。
「他的字很漂亮ㄟ!」欣蕙驚叫出來。
那封長長的信,字跡娟秀。
「他粗魯的話在那裏?請指給我看。」欣蕙好奇地問。
梅英指向其中一行:「你應該停止和另外一個男人往來,否則你會使你的女兒蒙羞。」
「我要殺掉他,他總是在幻想。」
梅英說完又再度生氣起來。
「你不可以殺他,殺他會入獄,你的女兒現在只有你了。」欣蕙著急地說。
欣蕙是三個孩子的媽,她同情起梅英。
梅英停了幾秒鐘,神色較和緩後說:「我們來看最後兩句:『我很想念我的女兒,我想和你們一起住。』我怎麼和他一起住?他有精神問題。」
「他想念他的女兒。他幾歲?」欣蕙問。
「四十五歲,他大我七歲。」梅英說。
「他老了,要回到女兒的身邊。」欣蕙說。
梅英充滿敵意地說:「他毀了我的人生!」
「怎麼說?」
「在我生下女兒後,他一直說我有另外一個男人,要跟我離婚,他有幻想症!」梅英生氣地說。
梅英長得甜美,但是個直腸子,如果她有男朋友,同事們應都會知曉。
「他真的有幻想症!他現在在那裏工作?」欣蕙問著。
「在台南,現在他已經成了問題教師了。」梅英說著。
欣蕙已經開始同情起他了,一個有精神疾病的父親想念著久未謀面的女兒。
「他的學校知道他有精神問題,已經把他調去教夜間部的職校了。」梅英說。
(二)
隔週的一個下午,梅英一進入辦公室,就驚叫著:「我的前夫來這裏了!我剛看到他在二樓,我趕緊把自己藏起來。假如他問你們,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裏。」
大家都緊張起來,互相提醒不可洩露梅英在這學校上班的事。
欣蕙對這位不正常的人很好奇,就走去尋找他,但是沒見著。
她回到辦公室跟她的同事說:他不見了,我找不到他了。
梅英坐在桌前拍著胸口說:「我嚇到了,我很耽心以後他什麼時候愛來就來。」
「他還要教書ㄟ。」欣蕙回應著。
「現在他教夜間部,白天他真的有時間來這裏,我真的很倒楣 ! 」
她邊嘆氣邊搖頭。
「不要耽心 ! 只要看到他的時候,和他保持距離。」淑華說。
白蓮走到梅英的旁邊說:「換一所學校如何?」
雖然她平常對梅英有些怨言,此刻她也耽心起梅英來了。
「為什麼不換一所學校?這樣他就不知道你在那裏了。」欣蕙提議著。
「搬家對我來說不是容易的事,我沒有錢再買一棟房子。」
「租房子如何?」白蓮說。
「他付個五六千塊錢,偵探就會告訴他我所有的事情。很奇怪,我從沒公開我的電話號碼,他怎會知道?」梅英問著。
「他找到方法去弄到你的電話號碼。」一位年輕的教師說。
另一位年輕的教師笑著同意這說法。
「搬到別的國家如何?」欣蕙說。
「不容易啊!」
「假如有一千萬,就可移民紐西蘭或澳洲。」欣蕙說。
她的一位朋友幾年前移民去紐西蘭。
梅英搖頭說:「我沒有錢。」
雖然大家無法提供合適的方法給梅英,但梅英似乎注意到大家對她的關心。
此後每當她帶花來插在她桌上的花瓶,她都會分給每人一朵,她最常分給大家百合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