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可以飛──張維中與本屋大賞得獎作家三浦紫苑對談

2022/11/09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本屋大賞常勝軍小說家三浦紫苑的全新作品《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來到!以《編舟記》高分獲頒本屋冠軍、讓宮崎駿強推《哪啊哪啊~神去村》作者三浦紫苑,新作向谷崎潤一郎致敬,更首次為台灣讀者露面公開專訪──由日本長駐多年的作家張維中擔任提問,日本編輯大讚「從沒看過老師聊得這麼開心」的專訪,邀請讀者們一起享受訪談裡的明亮愉快。
文/張維中
有一條蜿蜒的小河,爬行在東京的西邊,它的形狀極不規則,像是帶著桀驁不遜的個性向前,綿長蛇行過武藏野台地。平日靜穩的河川看似細小,溫馴無害,然而兇猛起來時也會變臉,潛藏著氾濫成災的能力。它的知名度遠不及隅田川、目黑川、荒川或神田川,海外遊客沒幾個人聽過它,甚至就連東京都民也不會想去一探究竟。它很沒有存在感,但其實流域面積之大卻也不容忽視,貫穿了東京23區的杉並區。
這條河的名字叫做「善福寺川」。善福寺川跟東京其他河川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它大幅蜷曲的地帶,形成了一片都市綠洲。每逢春日,善福寺川綠地的河濱公園會綻放起400株以上的絕美櫻花,是在地居民才知道的賞櫻勝地;進入秋季,散步道的周圍轉變為紅葉風情;至於此時此刻的炎炎夏日,則是一整片綠意盎然的畫面。走在日光篩落的樹梢下,耳邊聽著蟬聲鳴叫,瞥見烏鴉與麻雀交班出沒時,總忍不住懷疑牠們彼此好像在呢喃著什麼秘密?或許,某一天曾經聊起「善福寺川古時住著河童」的傳奇。
就在這個「稱不上郊區也算不上都心」的善福寺川綠地旁,平凡無奇的住宅區,有四個「稱不上家人卻又接近於家人」的女人,同居在一幢屋齡七十年,掛著「牧田家」名號的老宅中。她們的故事看似平凡,卻比善福寺川的河童還神秘,活靈活現地存在於三浦紫苑的小說《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裡。
|一個定位模糊的地方,一段無法定義的關係
對於《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小說裡37歲的女主角佐知而言,杉並區是一個「定位相當半吊子」且「模稜兩可、沉睡般的地方」,甚至是「精神昏睡著、行屍走肉」的城鎮。為什麼是杉並區呢?為何讓牧田家依偎於善福川綠地?東京之大,三浦紫苑的故事舞台偏偏挑中了此地。她在書中清楚標示了位置且反覆提及,是當我在翻讀這本書時,最先想問她的一題。曾經有四年左右,生活範圍出沒在杉並區的我,好奇她是否曾經也住過這裡?
「是朋友住在這裡。我很喜歡這一帶,主要是住宅區,而且不是那種高不可攀的高級住宅,而是相當平易近人的地方,流動著日常生活感的氣氛。雖然說是樸實無華,但卻擁有悠長的歷史,背後充滿故事性。這一區有很多的綠地,尤其是善福寺川那一大段『蛇行』彎曲的部分,令我非常著迷。在川畔,居民散步賞花,這種跟大自然一起生活的感覺很好。」
掛著微笑,一身清爽自在,說起話來不疾不徐的三浦紫苑,即使隔著螢幕,也能從她柔和的語調中,感受到本人散發的溫暖。
「另外,選定善福寺川畔,還有一個重要的部分。這個故事在後半部分發生了一些奇想的情節,本來是個很日常的故事,結果到了一半,卻忽然變得很不日常。我總覺得奇幻的事件,好像很容易發生在有河水的附近(笑)!而且善福寺川蜿蜒蛇行的形狀本身就很少見,所以我想在這樣的地方,要是發生不可思議的事,一定也不是太怪吧!」
明明在東京,卻又不像東京;明明在23區都心,但又像是市郊;很日常感,卻也會發生很戲劇化的奇幻事件,這地方確實難以定義。三浦紫苑的挑選,其地緣性或多或少也隱喻著住在牧田家的四個女人——鶴代、佐知、雪乃和多惠美(其實還外掛了庭園守衛小屋住的一個男人),彼此的關係也如同杉並區一樣,無法輕易定義。
|曾經覺得谷崎潤一郎的《細雪》很無聊,如今卻寫出一本致敬之作?
《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書腰帶上主打的文案,寫著這是一本現代版的《細雪》,向日本文豪谷崎潤一郎的《細雪》致敬之作。提及這個話題,三浦紫苑說,確實在一開始寫的時候,她是抱著向《細雪》致意的態度來創作的。
「我覺得谷崎潤一郎在寫小說時,會透過敘事口吻的改變,有許多實驗性的嘗試,對於故事該怎麼說,是個很帶有自覺性的小說家⋯⋯」
話到這裡,三浦紫苑忍不住失笑,繼續補充說道:
「但是老實說,在我高中時代讀《細雪》的時候,當時覺得這個故事什麼事件都沒發生嘛,實在是好無聊。但也不曉得為什麼,我總是沒忘記它。在開始連載《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之前,偶然重讀了幾次《細雪》,突然發現其實這本書非常有趣啊!我就在想,如果像是谷崎潤一郎《細雪》裡,同在屋簷下生活的狀況,時空轉移到現代的話,同居的四個女人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還有谷崎潤一郎過去嘗試的『人稱視點』敘事手法,如果『更新』以後,我可以用什麼方式呈現?就在這些想法中,開始試著去寫了。不過,這完全是我想這麼做就做了,其實跟讀者會有什麼感受也沒太大關係。」
言下之意,三浦紫苑認為無論讀者是否只單純閱讀這個故事,或是對照起《細雪》裡的四個女人,她都覺得沒什麼問題。
小說家清楚自己要什麼。創作不是為了讀者而寫,而是起源於自己的初衷,內心的湧動。
《細雪》故事背景發生在昭和初期的大阪,講述四姊妹在老房子裡一起生活的故事。舊時代的關西,生活、文化與經濟狀態都處在一個轉變的階段,而二次大戰的毀壞尚未到來,在倒數計時的氣氛中,有如一首淒美的輓歌。《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是平成年間的故事,也是另一個時代變遷的階段,日本在泡沫經濟以後,人際關係、家族關係的心靈層面,漸漸地產生板塊移動。雖然都說《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是向《細雪》致意之作,但我在閱讀時,卻更常想起的是向田邦子的《宛如阿修羅》,以及是枝裕和改編吉田秋生漫畫的電影《海街日記》。這兩個故事都是以幾個姊妹般的女性情誼為主軸,雖然情節迥異,但全帶著強大的「女子力」,同時故事也都充滿著療癒的氛圍,笑中帶淚。
聽到我這麼說的三浦紫苑,點頭與嗯聲接連不斷,一臉興味盎然。
「原來如此!經你這麼一說,的確是耶⋯⋯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但現在這麼一說,確實如此。事實上向田邦子的《宛如阿修羅》,我猜想說不定多少也放了一點谷崎潤一郎《細雪》的元素喔!」
|非血緣家庭的女子力
除了向《細雪》致敬這件事情之外,三浦紫苑進一步表示,當初會動筆想寫關於沒有血脈相承的姊妹情誼,動機是想寫一個「擬似家族」的故事。
日文中「擬似家族」是一個專有名詞,指的是實際上沒有血緣關係,並非是家族的成員,但建立起了如同家族一樣的關係。翻譯成中文,接近的詞彙是「非血緣家庭」。
「人與人一起生活不是靠著血緣關係,姑且不論能走多遠,但是那種彼此慢慢地產生連結,一起生活的感覺,我覺得很好。不是戀愛關係,也不是真正的家人,甚至很難說是什麼程度的友情,就像小說裡的佐知跟多惠美,無法清楚定義,可是彼此慢慢產生互動和連結,一起在屋簷下生活,如果有這樣的關係不是很棒嗎?我是這麼想的。」
原本陌生的女人們同在屋簷下生活,感情逐漸融洽,那如果換成男人們呢?三浦紫苑自己將話題轉為逆向思考,然後又笑了起來。
「要是換成幾個男人,像她們這樣一起同居生活,我好像很難想像啊(笑)!運動員一起住宿訓練是有的,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好像很少聽到成年男性朋友們會一起同居,可是成年女性朋友一起住,我感覺是常會有的。」
用英美文學批評的術語來說,《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是一個所謂「父親缺席」(father absence)的故事。女主角佐知的生長背景從小沒有父親,但她並沒有特別在意,幾乎從未想向母親打破沙鍋問到底原因,而牧田家的另外三個女人,對父親的需求感似乎也很淡薄。住在庭園守衛小屋的山田一郎很有替代父親角色的企圖,但在書中明顯可以感受到女主角們並不需要。她們的生活重心裡父親缺席了,但不受影響,依舊成長為一個品行端正的好人。三浦紫苑做出這樣的安排,是否想向讀者傳遞,父親的存在與否其實不太影響一個健全家庭的養成呢?
三浦紫苑忍俊不住,在爽朗的大笑聲中娓娓道來:
「(父親)好像有也可以,沒有也無所謂啊!哈哈哈哈!當然啦,如果家裡有一個好爸爸、好媽媽,或者好祖父母,然後孩子在這個環境中成長,我覺得很好。但是,如果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父母,彼此關係交惡的話,說真的還不如沒有他們不是比較好嗎?就像故事中的佐知,雖然從小沒見過爸爸,寂寞感或許偶爾會有,但是母親鶴代是個會照顧到女兒心思的母親,所以依然將佐知拉拔長大,養育她成為了一個好孩子。」
寫出一群友人同居的故事,但三浦紫苑自己卻從未有過跟朋友一起租屋生活的經驗。
「從來沒有過耶,還挺嚮往的。我常跟朋友們說,以後老後生活,大家不如在哪兒找一棟公寓一起住吧!這個年紀如果大家住在同一個空間,彼此因為生活習慣和節奏不同,例如對廚房或浴室的整潔度有歧異等等,好像會有點困難,但是如果住在同一棟樓,各自有各自的家就沒問題。可以互相就近照料,令人放心。這樣也算另一種形式的同居生活。」
「其實我是很宅的。」訪談中,不只一次提到自己是個「宅女」的她說:「不過對於真正的『御宅族』來說,我大概是不及格的吧(笑)。我喜歡與人互動,不會拒絕人際關係,可以算是『健康的宅女』,所以我仍然有一群好朋友,而她們也都是宅女,大家有共通追求的興趣。所以,如果要Share House的話,我想跟我的宅宅朋友們同居。到時候可以在公寓裡弄一間視聽室,收藏大家的DVD,然後一起看片;大家愛看的漫畫藏書也能夠蒐集起來,闢出一間閱覽室⋯⋯感覺這樣的生活會很快樂,不是不錯嗎?」
三浦紫苑忽然像是個孩子似的,腦海中正勾勒著一個「長大後」的夢想。才剛覺得她像個小女孩呢,但很快她就把我們拉回同世代的現實。
「年紀大了以後,最近發現好像生活中『怎樣都好』的時候愈來愈多了(笑)!以前很堅持的原則,現在漸漸消失了。比如吃東西,有什麼吃的都好;洗衣服也是不太講究了,反正有乾的衣服穿就好了⋯⋯這麼說的話,我可能意外地愈來愈適合同居生活喔!」
三浦紫苑口中這種「怎樣都好」的生活態度,其實在《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裡早已尋得一絲蹤跡。女主角佐知對自己的人生及身世做出「這樣就好,這樣也好」的定調,那其實不是隨便,而是一種領悟——必須懂得知足以後,才能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的人生觀。
|謎樣的烏鴉,死後的世界
烏鴉在《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裡有著舉足輕重的存在。隨著故事在中盤以後的發展,奇幻的色彩顯現,烏鴉就開始扮演起重要的角色。被問到為什麼想寫烏鴉,而不是任何其他一種動物呢?三浦紫苑給了一個有趣的回答。
「因為想要可以飛在空中的生物。貓咪雖然可愛,但不會飛呀,所以就決定鳥類了。而在東京,鳥類當中最常見到而且體型最大,全身黝黑很酷很帥的,就是烏鴉。我一直覺得烏鴉整身黑到發亮的形體,看起來很帥氣(笑)!而且烏鴉聰明絕頂,會記住人的臉,會記住城市裡哪裡容易翻得到垃圾堆。充滿謎樣的烏鴉,飛來飛去,好像就算能夠搬運人的靈魂,也都很合理。雖然有人不喜歡,但在東京卻是跟人很靠近的鳥類。」
東京人通常都覺得烏鴉有點擾民,會亂翻垃圾,甚至還會偷陽台的鐵衣架去作巢。我曾經就是受害者。某一天開始陽台的衣架愈來愈少,還以為有小偷,但小偷幹嘛要偷那麼廉價的東西?如果不是小偷,難不成是家裡鬧鬼了?後來才知道是烏鴉惹的禍。因此,東京人實在很少聽到有人認為烏鴉「很酷很帥」,小說家果然有著不同的觀察與感受。
話鋒一轉,三浦紫苑忽然好奇問我:「台灣常見到烏鴉嗎?」
我告訴她,很少,不像日本尤其是東京隨處都常有烏鴉出沒,令她非常詫異。仔細想想,大都會裡有這麼多的烏鴉存在,似乎也是東京的特色之一了。謎樣的烏鴉與她小說裡安排的橋段,其實很契合。
烏鴉在《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裡延伸的議題,跟死後的世界有關。三浦紫苑透過烏鴉,將人的死亡有了延續,而非終點。我好奇她這麼寫,是否代表她相信人死後其實並不會真的消逝?變成鬼也好,神也好,幽靈也好,或者轉化成任何一種形式。
「其實啊,我是完全不信啦(笑)!」她一邊慢慢思索,一邊說:「我覺得死亡就是結束了,對於死去的那個人而言,我不太相信會變成其他的東西;但是對於活著的人而言,可能不會這麼認為。對我們活著的人來說,因為有回憶,人死了不會消滅,所以才常常會有在夢中見到過世的親友,或是去到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聞到某種記憶中的味道,忽然覺得過世的人好像還在的感覺吧!」
雖然,三浦紫苑說不相信死後的世界,但當她講完這番話,卻忽然沉溺在「夢到過世的人」這件事上,專注思考又發出讚嘆的模樣很可愛。
「夢到過世的人,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好不可思議喔!在夢中,你忘記了那個人已經過世了,而對方就像是還活著一樣,會跟你聊天,甚至還聊沒聊過的事,但醒來時才驚覺『啊不對呀,那個人已經死了!』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可思議!」
|寫出有趣的人物職業:從《編舟記》、《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到《沒有愛的世界》
三浦紫苑小說的一大特色,是每本書的主人翁都有鮮明的特殊職業,她總能把那個職業寫得非常專精,帶領讀者見識到一個未知的世界。為了創造出有趣的人物職業,事前的準備工作,想必是一件大工程。
「基本上會選擇寫什麼職業,是因為起初我自己對那個職業很感興趣,在了解的過程中覺得『啊,這真是太有趣的世界了!』於是就想把那樣的工作寫成小說。」
《編舟記》的職業設定,是因為三浦紫苑本來就愛翻讀字典。有一天她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群人,又是用什麼樣的方法編撰出一本字典的呢?於是去找了市面上做字典的編輯寫的書來看,然後實際去採訪了編字典的出版社,才知道原來字典是這樣誕生的啊!真不容易。因為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所以準備工作再繁複也很開心,一點也不覺得累。
《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裡的女主角佐知職業是個刺繡老師,但現實中,三浦紫苑卻說她是個對刺繡非常笨手笨腳的人。
「我是那種刺繡做到一半,就會覺得『啊~這也太累了吧!』然後放棄的人!但是,我非常愛看刺繡、蕾絲這類東西,常常會看到內心悸動,不斷讚嘆『天啊,怎麼能這麼美!這手工怎麼能做到這麼細?!』的程度。從以前開始,我收藏了好多刺繡相關的書和攝影集。當我在寫《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時,想為住在家裡工作的女主角安排一個職業,雖然說漫畫家、小說家也很適合,但我向來不是很喜歡讓人覺得,小說人物只是作家的分身而已,所以就想到刺繡創作家,在現實世界中我完全不行的領域。」
被問到截至目前為止,創作出那麼多成功小說人物的她,有最印象深刻或偏愛的人物時,她說這問題超難,想了一會兒,最後回答的答案是《真幌站前多田便利屋》裡的「行天春彥」。這個角色她寫起來非常順手,想起來算是喜歡的。
挑自己好奇且有興趣的職業來寫,才會讓自己寫得有衝勁,三浦紫苑這麼表示,但是她也補充,相反的,她偶爾也喜歡寫那種現實中令自己很厭惡的角色。而且寫這種角色時,效率特別高。不過,因為太投入、太討厭那個角色了,負能量大到常會讓自己心很累。
「所以呢,偶爾寫一下就好⋯⋯嗯,大概五年左右寫一次就夠了!」她打趣說。
至於《沒有愛的世界》這部以植物為職業背景的故事,三浦紫苑說,雖然她從高中開始就對種植物很有興趣,但從來沒想到要拿來寫小說。直到一次偶然的機緣,她去見習了植物研究室以後,突然發現植物的世界原來那麼有趣,才滋生寫小說的念頭。而這本書也是在她寫過的所有小說中,迄今認為最難寫、最具挑戰的一部作品。
「起初只是想說寫寫植物而已啊,怎麼最後會跟基因有關呢?」她笑著說:「理科的東西,我一竅不通!為了研究和調查,真是耗費心力。雖然有趣,但過程非常辛苦!」
回頭問她,為何從高中開始就對植物有興趣呢?她給了一個令人爆笑的答案。
「動物會跑來跑去的,植物基本上就是乖乖站在那兒不動,感覺比較好養啊!」
|關於小說家,我想說的是⋯⋯
創作生涯超過二十年的三浦紫苑,在她筆下的小說主角總是對工作充滿幹勁,然而將寫小說作為專職的她,縱使對寫作充滿熱忱,卻坦承曾經碰過什麼也寫不出來的瓶頸。遇到這樣的窘境時,她的處理方式就是「休息」。不勉強自己一定得寫,暫時停筆休息一段時日,去做些跟寫小說無關的,有興趣的事。有趣的是,其實比起自己寫小說,她更愛看別人寫的小說。欣賞他人的傑作是一件樂事,經常會激發她的新靈感,進而滋生自身創作的欲望。
這些年來三浦紫苑對寫小說始終維持著熱情,原因很簡單,就是她真的愛寫。散文也寫,但她認為散文比較像是即時的紀錄,至於小說是需要時間沈澱後才能誕生的形式,其內容所承載的東西也更多更廣,而且更能跨時代。
「雖然現在大家常說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比小說還震撼,也說看小說對解決問題沒什麼立即的幫助,這些我確實也同意,可是我覺得小說存在的目的,本來就不是這樣的。小說應該是現實的濃縮,帶著思考性的,能夠給予讀者一種寓意或暗示。在讀的當下,或許不會立即察覺,但經過一段時間,遇到某種人生狀態時,可能發現讀過的某個故事像是個預言,從中獲得啟發。」
其實小說可以是一種人生的「提案」,當現實世界的我們,遇到跟小說人物面臨的類似狀況時,得以增加一種思考的角度。三浦紫苑創造出許多獨特的人物,就像是在《編舟記》裡那本名為《大渡海》的辭典,載著各式各樣的魂靈,在文字的大海上航行,與心有靈犀的讀者相遇。然而,比起船舶來說,三浦紫苑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我覺得更接近於無拘無束的飛行。想到她回答挑選烏鴉寫進《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的理由,是「想要可以飛」的動物,其實她的文字就帶著一種飛翔的能力。我們讀著,被她帶領著一起飛,飛進了許多意外且驚喜,心靈獲得撫慰的嶄新世界。
【後記】
三浦紫苑上一次到訪台灣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去過花蓮和台北。聊起台灣,她最先想到的果然仍是台灣的美食。對於台灣的飲食文化,她始終有著高度的興趣,尤其是早餐的種類還包括吃路邊攤,她說:「怎麼想都覺得這是超酷的習慣!」三浦紫苑邀請台灣的讀者閱讀《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和十週年新版的《編舟記》,我則誠摯邀約在疫情結束後,一定要再訪台灣。
「想去、想去,而且不能不搭一下捷運啊!」
還沒搭過台北捷運的她,竟說出這樣的小願望,再次發出清亮的笑聲。她愈說愈興奮,彷彿思緒就像她飛翔的文字,已經降落在了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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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浦紫苑《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2022年8月上市【首刷限量附贈:三浦紫苑親繪印刷珍藏簽名卡】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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