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與海】白色黑洞 Ep.1

捷運的白光太刺眼模糊視線，天花板被重心不穩的腳步歪斜，她誤闖一個慢快門的長鏡頭。人流殘影，車廂進站後拖著半透明的藍色尾巴，快速走動的人潮吹亂方向感。地板是天花板的反射，海是天空的倒影，上下左右東西南北被抓在一起扭曲成一團然後撕碎，世界像紙屑飄散在空中。

往前兩步，定格，意識從身體裡被彈出飄在空中，意識大叫繼續向前，無果，肉體無視任性選擇尷尬的沈默。5秒後意識重新被吸回肉體，還好沒裝成上下顛倒。

理智微弱的提醒，跟手扶梯往上走就到出口了；躁狂在旁邊放著電音在嗑藥跳舞；捷運站跑進鮮綠色青蛙邊跳邊滴水；猴子牽著象鼻人喊著媽媽；走得慢的人渾身長蛆像洋蔥在層層脫皮。理智拖著躁狂往手扶梯的方向蹣跚游移，終於站上手扶梯。

躁狂嘻嘻哈哈牽著身體向右方衝，它在耳中突然唱起歌來，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向前衝！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呼吸跟不上它，慢點慢點，快快快！看星星，一步兩步三步四步看上面！我們要衝進計程車，計程車司機一定會嚇到，我要跟他聊什麼呢？還有⋯⋯

肉體看不下去發怒和意識打架，頭腦被打暈重心不穩趴在地上，胃受到重擊，噴出酸臭的乳糜混合物，柏油路無辜無聲地接收。左手發揮求生本能伸手求助，黃色奶油開了門。

司機大哥⋯⋯麻煩幫我⋯快一點。
：小姐你要去哪？
松德⋯聯合醫院⋯松德那個。
：松仁路那個對嗎？小姐？
啊！應該是⋯，麻煩快一點⋯拜託。

紫晴坐上計程車的好幾個小時前就無法順利換氣，海水從眼眶的破窗激湧而出沒有停歇，衛生紙無性繁殖成了小丘，頭部脹痛，大腦像因為泡水而腫脹，她覺得快溺死了，換氣過度頭暈目眩，四肢癱軟全身發麻如千萬電流迷走，體內亂流爭奪掌控身體，意識即將跌落懸崖，似乎只要闔上眼，便回不來了。

計程車歪斜的停在一個歪斜的山坡上，或許是巧合，上面的人也都是歪的。

跳表結束，意識拖著搖晃的軀體回到現實。

：小姐到了，385塊
好⋯（她翻找錢包，僅剩403元）

紫晴全身貼靠在急診室外的大門，使勁推開。低頭看地板上那些歪曲不直的指示線，勉強來到最近的櫃檯。

：你怎麼了？你要掛號嗎？

眼睛的閘門被這句話撬開，水庫激湧一發不可收拾，躁狂被水流沖進水庫差點溺斃，原先稍緩的呼吸掙扎求生又過度換氣，喉嚨尖叫大吼求助。

我家，家暴⋯⋯，然後老師他⋯性那個⋯⋯還有⋯⋯
他們都欺負我！我沒辦法了！
我沒辦法⋯⋯ 拜託救我⋯⋯救我，我不要回去！
：好你等一下，我帶你住院。

體內的水被她榨乾，一閉上眼就被白色的光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