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3月24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諸國集結了超過1000架全世界最先進強大的作戰軍機,向逐步走向解體的南斯拉夫人民軍,發起了盟軍行動(Operation Allied Force)。然而經歷2個半月的轟炸,南斯拉夫人民軍承受了考驗,甚至擊落了包含一架F-117匿蹤戰機在內的兩架美國先進軍機。如今,已經有足夠多資料證明創下兩個看似不可能紀錄的,不但是同一個飛彈營,而且他們操作的並不是什麼先進裝備,而是有著38年高齡老舊飛彈系統:SA-3。這篇文章就來簡述該營如何在北約強大空權統治下生存並奮戰,進而創造戰果維護住南斯拉夫人民軍的榮光的。
S-125涅瓦河(北約代號SA-3果阿),是蘇聯在50年代為了彌補SA-2低空效能不足而發展的防空系統,設計要求是能夠對付12公里以上,100-5000米高度1500公里時速飛行的目標。雖然於1961年服役的成品最低交戰高度增加到200米,不過其它方面性能不僅達到,還遠超越要求:能夠攻擊2000公里時速,5000-7000米高度以4G機動的目標,或1000米以下高度以9G機動的目標。單枚飛彈擊殺概率是0.82到0.99,如果目標佈署干擾絲則降低到0.49至0.88。
作為飛彈控制引導核心的是SNR-125。SNR-125由多組天線組成正中間是UV10,兩側是UV11,最上方是UV12。其中UV10用於目標搜索與照明,其使用3公分波長,一旦捕捉到目標,UV10就停止搜索,但天線仍然持續發射用於測距的連續脈衝訊號,而UV11則是窄波被動接收天線,用於接收UV10發射並由目標反射的訊號,通過兩組天線比對角度取得持續照明。UV12用於傳輸兩枚飛彈的無線電指令制導訊號。
由於SNR-125掃描距離與範圍有限,因此需要P-12或P-18雷達作為早期預警。P-18改良自P-12,是一種2維雷達(也就是無法測高)。雷達最大搜索距離250公里,頻率維150-170 MHz。此外,該型雷達的工作波段是VHF,齊波長非常長,代價是精度很有限,其距離解析度高達900米,但卻是戰術隱身飛機的設計較難優化的。其具體原理可參照Flak前輩的文章:
淺談匿蹤外型
正如大部分兵器一樣,無論誕生時有何等震懾力,通常也不可能在服役的整整38年後仍保持先進性。SA-3是南斯拉夫防空暨航空軍(RVi PVO)現役第二老的防空飛彈系統,只有越戰老將SA-2比它更老。雖然在RVi PVO現役防空飛彈中SA-3射程仍然是最長的,但其餘性能指標都是墊底的。而在面對強大的北約航空力量時,系統架設與撤收耗時顯然是最為突出的缺陷:平均需要10-12小時才能完成新陣地的佈署,而惡劣天候下則需13-16小時,伴隨的當然還有高強度人員車輛活動(也意味著增加暴露風險),以及巨大的體力消耗。而除了極少數深埋於地下的掩體,北約顯然能夠摧毀他們已知的任何目標,機動與偽裝是任何南斯拉夫軍單位生存的關鍵。
而作為主角的第三營,是1980年改組後從團升級為旅的250防空旅的一部分。作為一個標準的涅瓦河飛彈營,第三營下轄指揮控制排和4個飛彈連,每個飛彈連各有1組4聯裝發射架,完全展開時將有16枚待射彈,雷達方面則有一組P-18對空監視雷達和一組SNR-125目標捕獲暨火控雷達。此外還有指揮車、一個技術連和一個支援排等,合計有預備役與正規人員約200人。
除了上述正常編制裝備與人員,第三營還擁有一個小巧,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工具:主動訊號誘餌(Imitators of Radar Radiation,IRZ)。這個設備就是一套小型的電磁波發送器,訊號頻率是9.5GHz,能夠模擬火控雷達的脈波來復周期、脈波寬與調變模式等參數,功率僅有4-65kw(而真正的P-18雷達平均功率為540kw),因此不會像真正的雷達笨重耗電。
IRZ有著與身形完全不相稱的價值:由於是開戰前不久趕製的,所以IRZ數量非常有限。戰前防空部隊只接收了15組,開戰後又接收了8組,最後一組則是五月份接收,總數還不夠防空飛彈部隊分,第三營很幸運的才能擁有其中一套。此外IRZ設計上仍有一些不夠完善的地方,比如指向控制需要人員在場手動進行,當然也無法做到和雷達天線的旋轉同步,多少降低欺敵效果。
一個完整的3營SA-3飛彈陣地構成圖,雖然3營多數時候
在250飛彈旅中,第三營既不是最資深的(第一批成立的是第一和第二營),也絕對不是什麼王牌。事實上,他們在1998年8月被評價為整個旅中戰備狀況最差的一個營,目標制導和飛彈火控制導都因為技術故障無法進行 - 說直白點就是他們根本無法作戰。1998年起,在與北約爆發更大規模衝突的可能性日益增加的背景下,南斯拉夫人民軍開始強化戰備,而第三營也得到新任指揮官丹尼.佐爾坦(Dani Zoltan)中校與熟悉SA-3的資深軍官補充,並施加強化培訓,該營總算在1999年2月被認為可執行戰備任務。
3月24日,指揮部下令RVi PVO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隨後在1100時,三營和其它大部分單位一樣,為了躲避北約的第一擊而從平日駐地移防到預備陣地。為了避免轉移與佈署的動靜被北約察覺,第三營一次只有一輛車輛會進入新陣地,周圍佈署對空觀察人員,而且舊陣地也佈署了假目標。也因為不能一次將所有單位開拔前往,所以轉移變得更為耗時。直到1900時,最後離開的指揮車才拖曳著最後一組發射架離開戰前陣地。
新陣地的P-18雷達位於陣地中心的150米外,只有兩個發射架啟用,一個滿載4發,另一個只裝備2發。雖然數量遠低於最大的16發待射彈,不過考慮到SNR-125本來就只能同一時間引導兩枚飛彈攻擊一個目標,而且沒有理由認為北約戰機會遲緩到給與第二輪攻擊的機會,第一輪攻擊結束後如果不立刻關閉雷達,對方反輻射飛彈大概率會早一步粉碎寶貴的火控雷達,讓剩餘的所有飛彈、設備與人員失去作用。因此減少待射彈仍能滿足實戰需要,更能簡化陣地架設與撤收的體力與時間消耗。
雖然全都離開戰前陣地,不過250飛彈旅各營仍然是圍繞著貝爾格萊德展開防禦。其中第三營的新家位於西瑪諾維奇(Simanovci),靠近貝爾格萊德至薩格勒布的E70號高速公路,大部分單位選擇的陣地是平日很少使用,特別是不會作為軍事用途的隱密場所;不過第三營反其道而行之,他們選擇的是一個SA-2飛彈系統陣地!
這種預製陣地建立了鋼筋水泥的飛彈發射架基座,有簡易起居空間、發電設備與配線,不完全但勉強適用SA-3,附近的農場可用於收容人員與後勤車輛。然而,這個陣地非常暴露,周圍毫無遮蔽,飛彈陣地的點位與道路讓陣地就像麥田圈一樣既詭異又顯眼無比。而選擇邏輯也正是燈下黑:正因為這陣地暴露到似乎無需精密偵查識別,原本安裝的防空系統又落後到不值得安排任何打擊,所以北約可能會忽略這裡。
2200時,由於人手不足導致陣地建設進度低於預期,而北約第一擊已經開始。佐爾坦不確定他們是否躲過偵查,加上雷達一度探測到附近有巡弋飛彈 - 而SA-3的最低射高基本是攔不了的這種超低空突防目標的,因此除了外圍的Strela-2M飛彈射手以外,所有作戰人員都奉命進入掩體。
當然,第三營的故事不會結束的那麼早。嚴謹的轉移與假目標完全實現了效果,北約根本沒有察覺到第三營已經離開這裡,也沒注意到這座原本已經停用的SA-2陣地有了新主人。3月24日2006時,第一枚北約彈藥落在第三營戰前陣地上,隨後在2015和2020時又各發生一次 - 當然,第三營毫髮無傷,唯一損失的重要資材是兩處地下彈藥庫內80枚未來得及轉移的5V27D飛彈。北約在隔天的記者會上公佈的照片之一就有這個陣地,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些都只是誘餌。
兩處被摧毀的彈藥庫之一,從影像上來看頂部缺乏植被偽裝可能是北約能夠識別和打擊的主因。
在確認他們當前位置仍是安全的以後,陣地的架設於3月25日0200時再度展開。0400時,第三營終於進入作戰準備姿態。
3月底時RVi PVO防空網佈置態勢,其中只有250旅和南方的450團操作SA-3,其餘都是SA-6。
3月26日上午,一架被識別為幻象2000偵查機的北約軍機從營上空500米飛掠而過,第三營陷入猶豫,為了提前攔截巡弋飛彈,他們的肩射對空飛彈全部被佈署在離陣地10-15公里外的可能飛行路徑上,但這導致陣地本身缺乏短程防空保護。
對於防空系統而言,最可怕的威脅就是北約精準的AGM-88 HRAM反輻射飛彈。根據評估,如果野鼬機從30公里外發射HRAM,那飛彈會在大約49秒後命中;而如果是冒險直接對準目標雷達超音速飛行狀態下直接衝入敵方防空系統射程內才發射,留給地面防空雷達的時間則會壓縮到25秒。一旦66公斤戰鬥部爆炸,就會把25000片破片炸出,將那些防禦薄弱又精密脆弱的雷達與周邊一切打成蜂窩。
三營陣地的SNR-125雷達,外部覆蓋的樹幹是為了降低反輻射飛彈破片的殺傷。
自越戰亮相以來,反制反輻射飛彈的理論與戰術就一直在發展,而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通過盡可能縮短雷達開機時間,壓縮壓縮敵人反應和反擊時間。減少雷達使用的另一個好處就是能夠避免遭到北約大量先進的電子偵查平台截獲與定位,對於交戰效率本來就不高的SA-3系統而言,暴露後最佳結果是敵機可以輕易避開,最壞且最可能結果就是陣地遭到定位,然後北約就能從安全距離外投放複數防區外攻擊彈藥(特別是巡弋飛彈)輕易飽和掉有限的火控通道,徹底毀滅第三營。
基於以上考慮,開戰之後的三天,第三營始終保持高度的靜默,沒有開啟雷達,也沒有使用無線電,所有和友軍的通訊先是通過營長的手機,隨後當地民眾提供了一條民用電話線,此後都是通過這條有線路進行和旅指揮部的聯繫,所以北約的電子偵查也不可能注意到這裡的異狀。這條線路將在接下來78天伴隨第三營與世界最為強大的航空力量對抗,未曾中斷,未曾被干擾,更未曾讓第三營暴露。此外第三營也不傾向在較遠距離上交戰,對於涅瓦河系統而言在12-13公里上交戰,是更為安全的選擇。
不開啟雷達並不意味著第三營對空域態勢失去感知能力。如前所述,通過民用電話線第三營保持了和旅部的信息交換能力,而旅部則可以整合那些仍在活動的雷達單位的信息;當然這些雷達單位也一樣因容易暴露後遭到反輻射飛彈打擊而不總是可用,不過RVi PVO還有一個不會發出任何主動訊號的[眼]:280信號情報中心。
280信號情報中心是一個標準的ELINT情報單位,ELINT可以泛指任何電磁訊號情報,北約對於RVi PVO雷達訊號或無線電通訊訊號的截收定位同樣是一種ELINT情報運用。相較於傳統雷達,ELINT手段的最大優點就是無需為了蒐集情報而對外輻射電磁訊號,北約也很難定位和獵殺。而且作為擁有主場優勢的一方,南斯拉夫軍很容易藉由有線線路或其它視距內通訊設備在避免輻射電磁波的同時保持部隊聯繫;而北約不行,他們空中活動高度仰賴無線電協調,很難長期保持電磁靜默。也因此同樣是ELINT收集任務,哪怕北約擁有更多更先進且高度更高的平台,通常仍是RVI PVO更有機會收集到有用情報並掌握對方動態。
作為RVi PVO主要ELINT單位,280訊號情報中心在戰爭期間專注於電磁訊號收集。該單位的指揮中心設置於巴塔尼察機場以南數公里外的一個農場,下轄三個情報站。雖然固定站點仍然易於遭到打擊摧毀,但280中心站點仍然依靠機動電子偵查車輛,隱蔽在各個預備與臨時陣地持續運作到戰後。
280信號中心使用的機動式電磁截收設備之一,名為ARTIS(Automatizovani radio-tehnički izviđački sistem),可偵獲0.5-18GHz的訊號,理論定向精度7.5度,一個指揮站可指揮10個ARTIS,兩台ARTIS可共同對一目標進行三角測量定位。
理論上來說,北約擁有衛星通訊以及諸如HAVE Quick、Quick Draw等加密無線電設備,且呼號幾乎每天更換。事實上280中心確實不太能破譯加密通訊,也沒有掌握北約呼號更換規律。然而,並不是所有北約作戰單位都使用加密通訊,特別是那些加油機、運輸機與A-10上頭的[週末戰士(即國民兵)],他們既缺乏加密通訊,又缺乏電磁排放管制意識;而哪怕是正規飛行員,也經常在長時間任務(比如戰鬥空中巡邏)中為了緩解無聊而忽視保密要求,在開放頻率上聊天。儘管進入塞爾維亞空域的打擊群與匿蹤戰機飛行員有更嚴謹的無線電靜默規範與處置,但他們的動向仍可能通過加油機與CAP機機組的談話而被280中心掌握。
此外,北約軍機的雷達訊號也是很好的情報來源。不同型號的軍機擁有不同的雷達和不同的參數,通過識別這些參數,就可以得知對方可能是什麼型號的軍機 - 這可是連雷達都難以實現的;而通過三角測量也可推算對方可能位置(雖然精度遠不如雷達)。當然,正如同通訊一樣,統治空中的同時需要在這狹窄空間內精密規劃和協調大量友軍飛機的北約,也不可能像南斯拉夫軍那樣長期保持雷達靜默。
更重要的是,自南斯拉夫步入解體後,北約與南斯拉夫的摩擦日益加劇,而這是個長達數年的過程,北約在這段時間蒐集並了解了南斯拉夫人民軍的能耐,但南斯拉夫人民軍也是如此。而280信號情報中心同樣在過去幾年一直在監控與紀錄北約航空活動,因此人員對北約的各種參數、規律與特徵都有很豐富的識別經驗。
3月26日開始,在旅指揮部指導下,第三營試驗了一種戰術。營屬IRZ誘餌小組每天都會在三個不同地點啟動,刻意讓北約電子偵查平台捕捉。旅指揮部意圖是既然北約經常利用電子偵查機探查防空陣地位置,以便讓打擊群規劃盡可能安全的路線,那就利用這點讓北約誤以為這些地方存在防空威脅,如此一來就會規劃一條能夠避開這三處地點的路徑。而第三營真正的陣地巧妙的隱藏在三個假陣地之間,未曾開啟雷達,這就有機會讓北約戰機為了避開假陣地而誤入真實陣地交戰距離內。
紅圈是3營真正陣地位置,藍圈則是3營部屬IRZ偽裝成防空系統活動的位置。
這種戰術只在1400-1800之間進行,每一個假陣地只開啟20分鐘。這種規律性多少增加被北約識破的風險,但第三營沒有選擇,他們就只有一套誘餌,每一次假陣地佈署的同時都代表真正的雷達暫時失去誘餌掩護。
在3月27日這一天晚上,共有5架次夜鷹的飛行被280電子情報中心確認並於1958時發送到行動中心。情報精度有限,但確實提供了北約打擊群大致在貝爾格萊德以北的消息。經歷巴拿馬與伊拉克的亮相,F-117的表現已經被南斯拉夫人民軍注意到,現有裝備能否對抗這一劃時代的威脅也成為一個研究議題。他們很清楚匿蹤的概念並不是讓飛機真的徹底隱形,只是讓雷達反射訊號大幅減低,這會導致雷達必須在非常短的距離內才有可能接收到能夠判定為目標並鎖定的反射訊號強度。這又要求RVI PVO能夠掌握F-117的雷達反射截面特徵,從而計算現行裝備大概能在多遠距離上探測到對方。
諷刺的是這個難題的突破口居然來自美國空軍自己,為了宣傳美國空軍在公開出版刊物中直接表明了隱身水平,甚至有雷達反射特徵圖形。正是憑藉這兩個資料,RVI PVO開始進行大量計算,結論是現有雷達如果有非常精確的操作與執行,那就有可能對抗F-117。在1998年9月10日的會議上,RVI PVO高層收到了這些研究報告,隨後對付匿蹤戰機這一課題納入了防空學院四年級生的訓練科目,他們必須知道理論上現有雷達對匿蹤戰機的可用探測距離與高度;當然,對於一場半年後的戰爭,這些準備似乎不夠即時。但無論他們是否認為自己有能力對抗F-117,250飛彈旅還是將戰備程度提升到最高。而第三營也在2015時完成作戰準備,P-18雷達打破數日的沉默啟動了搜索。
雷達屏幕展示的空中活動非常乾淨 - 太乾淨了,連平日從巴爾幹半島上空經過的國際航班,在這一晚全集中到了匈牙利、羅馬尼亞與保加利亞。第三營很清楚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發射架上的飛彈,日後SA-3有一些將發射架裝置於機動底盤的發展型號,但當時南斯拉夫人民軍的仍是最基礎的,裝在水泥地基的固定發射架。
2040時,P-18雷達首先探測到幾個23公里外的訊號,再3次掃描後其中一個目標接近到17-18公里以內,之後則是14-15公里。訊號強度並不低,和一架米格21差不多,從航線來看顯然這個東西大概率會進入第三營交戰區,甚至可能根本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佐爾坦立刻下令火控雷達在210度方位角上啟動。雖然目標被探測到,但由於目標角速度很高,火控官無法成功標記目標 - 面對擁有先進雷達告警設備和反輻射飛彈的美國軍機,任何延誤都是致命的。理想上來說火控雷達從目標探測到引導飛彈命中這一段流程不應該超過27秒,而此時已經過去了十幾秒。
最後,第三營決定暫時關閉火控雷達,等幾秒鐘後再開啟。但這一次結果仍然一樣,無法立即標記目標,然後為了避免反輻射飛彈打擊而又一次關閉雷達。第三次嘗試時,目標已經只有12公里,這次又啟動了5-6秒,就在指揮官幾乎要下令再次關閉時,火控官終於取得了標記。
隨後兩名手動追蹤操作員接手了目標標記,兩人都取得明顯而清晰的訊號,追蹤穩定參數全數正確無誤。隨後,兩枚飛彈以5秒間隔升空。第一枚飛彈正常運作,但第二枚卻失去控制無法制導。
飛彈升空18秒後的2045時,第一枚飛彈取得命中,而操作人員通過突然放大的雷達訊號確認了戰果,隨即關閉雷達 - 此時是開機的23秒後。當指揮部下達轉移命令後僅僅花了39分鐘便完成撤收,並在2230時抵達預備陣地。
由於雷達並不會反應目標外型,SA-3也沒有非協同目標識別技術輔助,所以第三營當時根本不知道他們打下了什麼。直到不久後,南斯拉夫人民軍回收了殘骸,通過旅指揮部的告知第三營才知道他們創造了一個至今未被打破的傳奇。
呼號維加31(Vega 31)的飛行員戴爾.澤爾科(Dale P. Zelko)中校是一名F-117飛行員。他在第一次波斯灣戰爭期間累計了39次出擊,並從第一天開始就加入了對塞爾維亞的空襲。和其他所有F-117飛行員一樣,他已經習慣在那些號稱牢不可破的防空網之間來去自如,從不知道被鎖定和擊落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架夜鷹的目標是位於斯特拉澤維察(Strazevica)山的指揮中心,南斯拉夫軍正式代號為909複合體。這處地下化設施是南斯拉夫軍防空指揮中心,深埋於斯特拉澤維察山深處,雖然北約已經知道其存在,但909複合體在開戰初期的幾次空襲後依舊屹立,其出色且得到驗證的安全性讓更多單位罕有的選擇搬遷到這樣一個已經為北約所知且正在不斷發動打擊的固定目標上。而澤爾科和他的F-117正是為這個目標而來。
當時北約將塞爾維亞以南緯44度為界分成兩個主要區域,北邊目標的常態攻擊路線是先從義大利阿維亞諾機場起飛,經過斯洛伐克後在匈牙利上空進行整隊與空中加油,然後南下進入塞爾維亞;而南緯44度線以南的目標攻擊航線則是在亞得里亞海上空整隊與加油後,橫穿蒙特內哥羅從西邊進入塞爾維亞。而作為目標的909複合體位於南緯44度線以北,所以澤爾科的路線是前者。
909複合體內部的其中一個指揮單位,據信是126空中監視旅,該旅下轄28組美、英與蘇聯製雷達,通過AS-70和AS-84自動化系統整合雷達資訊。
909複合體在戰爭期間遭遇包含複數碉堡剋星在內大量彈藥轟炸,但倖存並持續運轉到終戰,為二傷亡是兩名空襲期間正好在山頂維修受損通訊天線的人員,圖為改建為紀念藝術品的當事天線。
澤爾科的夜鷹只攜帶了兩枚GBU-10炸彈,不過他也只是當晚大規模空襲的一部分。按照原定計畫,當晚有三輪空襲,第一輪空襲將包含8架F-117、4架F-16CG、8架F-16CJ、2架F-15C、10架EA-6B,上述戰機將得到1架E-3、1架EC-130E與大批加油機的支援。第二輪空襲包含4架F-117和相較於第一輪縮減的其餘戰機,第三輪則只有從美國本土起飛的B-2。
精銳盡出,但一個古老的敵人戰勝了他們:惡劣天候。最後大部分戰機的出動都被取消,在南緯44度線以北的空襲任務只有第一輪空襲的8架F-117照原定計畫起飛,而澤爾科就是其中之一。
正如同過去F-117的所有行動一樣,澤爾科普普通通的進入塞爾維亞空域,在2036時飛抵目標投下炸彈,隨後踏上歸途。由於事前被告知附近有防空系統威脅,因此澤爾科選擇往西北方向機動以便規避。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機動只導致兩個結果:第一,他在第三營交戰範圍待了更長時間,讓第三營得以克服標記失敗問題取得鎖定;第二,他將雷達反射截面更大的側機身暴露在第三營火控雷達之下。然後正如前所說,神話終究破滅,他被擊落了。
第三營鎖定F-117的過程,可以看出第三輪時正好是側面與第三營火控雷達垂直的時期,而匿蹤軍機的側向隱身通常不如正向有效(理想上來說本就該正向對敵),加上距離足夠近,這可能是非米波的SNR-125也能成功鎖定的主因。
澤爾科在黑夜中緩緩降下。雖然輸了第一輪,但澤爾科決心在比賽的後半場不讓敵人得到勝利。現在是當地時間晚上8點45分左右。他將有一個漫長的夜晚。他啟動了求生無線電嘗試聯繫友軍,這很危險,求生無線電功能相當基本,有效距離很短,只能視距內通話,更重要的是完全沒有加密。澤爾科拿出了他的生存無線電並在代號[守衛]的緊急頻段上廣播,關閉一段時間之後又短暫啟動兩次,確認自己的求生訊號已經被友軍接收到之後就不再使用。
降落後,澤爾科迅速隱藏他的降落傘、安全帶和救生筏,並查看了道路確認沒有動靜,他轉移到了他著陸前注意到的一個250碼外的隱藏地點。在那裡,他抓起一些常見的塞爾維亞泥土並塗抹到臉上、脖子上和手上。幸運的是,Zelko穿了多層衣服而得到足夠的保溫。當他進入藏身地點時,澤爾科推測救援部隊正在集結。美國不會在無力營救他們的條件下將他們的戰士送入險境。在他用自購的GPS設備確認自己的座標,並將其告知指揮部後(座標以密語形式傳達),他靜默的潛伏著,祈禱敵軍不會早友軍一步逮到他。
為了減少反應時間,救援準備未曾是在救援需求出現後才展開的,早在澤爾科彈射之前已經有多架專職戰鬥搜索救援(CSAR)的直升機被佈署到克羅地亞的圖茲拉,在衝突開始之前救援部隊就已經佈署到該地區了。這支單位部署在意大利布林迪西附近的一個機場,距離貝爾格萊德差不多有250英里,由1架MH-53M、1架MH-53J以及1架MH-60G組成,與之隨同的還有一批第720特種戰術小組的空降人員搜救組(PJ),並可得到其餘特種部隊的加強。其使用的兩種機型都裝備了空中加油管、地貌探測雷達、FLIR等設備。他們到來的很是時候,澤爾科就在不久後彈射。
這三架直升機將全數出動,每架都將擁有一組空軍PJ與陸軍特種部隊。為直升機提供現場指揮、控制及近距離空中支援的是警戒起飛狀態的A-10將出動。由於北約立即取消所有原定空襲任務,因此大批騰出手的F-15和F-16都將提供戰鬥空中巡邏(CAP)與SEAD掩護。空中單位指揮是E-3,而一架EC-130E獨行突擊手則利用本用於廣播心戰資訊的設備作為無線電監控、任務指揮和控制機。該機待在安全高度上往南飛行,並持續監控澤爾科的無線電呼叫。
天候情況正在對北約CSAR部隊越來越不利,在敵人防空系統威脅尚未排除的敵境自然需要負責CSAR的直升機低空飛行增加安全性,然而此時塞爾維亞境內3000英尺以下高度有著厚實的雲層並下著雨,雖然直升機仍可以進入並安全飛行,但其它固定翼軍機,哪怕是低速性能良好的A-10,也不能在這種天候條件下保證安全飛行;而如果只有直升機進入低空,那就意味著兩者實際上被分割無法互相支援,直升機將只能靠自身的機槍與被動反制設備自衛。
此外,澤爾科躲避的地區天候也是如此,抵達現場的A-10既無法進入低空,也無法從他們的高度看到地面態勢;有沒有敵方活動與防空火力威脅,甚至澤爾科是不是已經被抓獲,他們一概不知。唯一能回報地面態勢的是澤爾科本人,但他只靠肉眼在這種環境下能看到的不多,且每一次回報都會增加被南斯拉夫人民軍竊聽並反推位置的風險。
最後一個問題是,澤爾科的紅外線頻閃燈壞了。由於美軍飛行員有夜視鏡而南斯拉夫人民軍幾乎沒有,因此紅外線頻閃燈本可以賦予澤爾科在直接向友軍傳達位置的同時又不會暴露給敵軍的不對稱優勢。澤爾科最後的手段是小型照明彈,但這東西也會平等的將位置暴露給鄰近敵人。更糟糕的是,由於通訊需要通過A-10轉發到救援直升機,因此不免有延遲與誤差,可能就是因此導致救援直升機都不知道澤爾科的紅外線頻閃燈已經壞了,所有人都還戴著夜視鏡眼巴巴的望向夜幕嘗試尋找。
在3架直升機上,每個人都戴著夜視鏡,他們在進入敵境後下降到樹梢高度前進以避開塞爾維亞雷達、高射砲和探照燈,但還有其他危險。當特遣隊進入塞爾維亞後,一名機組發現了電線並迅速發出警告,所幸飛行員及時爬升暫時避開。然而很快又必須降低高度,祈禱他們每一次都能這麼幸運。
當直升機進入塞爾維亞領空後,一架 F-16CJ 探測到地對空飛彈威脅並使用HRAM反輻射飛彈反制。而另一架A-10 飛行員的雷達警告接收器也立即收到威脅指示,飛行員同時使用干擾絲與干擾吊艙,結合機動進行規避。不過就RVi PVO紀錄來看他們實際上在確認擊落F-117後就基本進入了完全的靜默以便躲避可能的報復性打擊,當晚附近的防空飛彈單位別說發射飛彈了,連雷達都沒開。
最後,直升機終於抵達澤爾科提供的座標 - 但所有人都看不到澤爾科或他的紅外線頻閃訊號。
澤爾科此時已經可以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音,並試圖給它們提供方向,但精度不夠高。時間正在被浪費,直升機劇烈的旋翼噪音隨時會把敵人引來,而機組已經可以看到沿道路行駛的車輛。最後,澤爾科別無選擇,他點燃了一支照明彈。
光芒照亮了整個區域,機組終於看到了澤爾科。直升機正在迅速接近倖存者。更小巧靈活且著陸與起飛都更快的MH-60將著陸救援,而兩架火力與射界更好的MH-53將在上空巡邏並提供火力支援。MH-60的機組和澤爾科碰頭確認身分,將他帶上直升機隨後立即起飛,此時是著陸的40秒後。
隨後,全部3架直升機安然返。
這次救援行動並不是完全瞞過南斯拉夫軍進行的 - 280信號情報中心曾經捕獲到飛行員求救訊號,並確認了其頻段。其後他們得到了更多,包含A-10飛行員要求澤爾柯使用紅外線頻閃燈標記自己的位置,救援直升機著陸與離開時間。值得慶幸的是由於飛行員回報座標時已經暗語化,所以不會被280中心截收。同時這時南斯拉夫人民軍還沒有針對國土縱深進行對應的搜索組織與編制,嚴重影響了對澤爾科的搜索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