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信差與靈魂煉金術〔二〕陰間信差

更新於 2024/12/08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靈魂的某一個部分,是雨是風,是萬物大地。
下午兩點鐘,太陽離開了正上方,緩緩偏向了西邊。雖然時序進入了十一月,陽光依然熱得叫人發慌,天上連一朵雲都沒有,更奇怪的是,連一陣風也沒有。是的,從正午過後,空氣似乎就不再流動。沒有風,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停滯。
就在這不尋常的時刻,臺大醫院新竹分院正門前右方小花園的草地上,意外地出現一名嬌客──那是一隻被稱為大笨鳥的黑冠麻鷺。牠頗為龐大的身軀先是在陽光下露了身,接著搖擺著步子躲進樹蔭下。
不過,這隻努力在都市叢林中存生存的野鳥的現身,並沒有引起人們多大的注意,只有幾名抽菸者﹝遺憾地說,他們幾乎都是醫院的病患,他們不僅無視於張貼於周邊的禁菸標示,更不在乎醫生曾經要求他們戒菸的告誡﹞──他們或站或坐或蹲著,四下散佈在這個小花園的小徑上、樹蔭底下、石階旁、長椅上、小池邊──露出一時好奇的眼神,但很快地對這名訪客視若無睹。不過是一隻鳥。
每個人都悶著頭抽自己的香菸,想著自己的心事,或僅僅是用發呆空洞的眼神看著不斷從各方路口轉進醫院的車流。寂靜沉悶的空氣裡,只有汽車輾壓路面發出的聲響,以及機車引擎的隆隆聲、偶爾還有一些汽機車的喇叭聲。一名骨瘦如材、膚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試著打破沉默。
「瞧這天氣,熱得像八月,是不?」男子身上穿著醫院病房的寬大衣褲,露出一口大黃牙,試著向兩步遠外的另一名抽菸的年輕女子搭訕。女子微側著頭,覷了男子一眼,面無表情吐出一口咽。那表情之不屑和冷峻,任誰都能深刻理解其中的含意。男子搓著兩隻手,尷尬地猛吸兩口菸。
沉悶的空氣,顯得更加令人不安了。不過,大自然是慈悲的,沒有任何一種情境是永遠不變的。這不是嗎,各位親愛的讀者,仔細聽,豎起您的耳朵仔細聽,遙遠的天際裡不正傳來一道沉悶的雷聲嗎?
是的,雷聲來臨了,預示著某種變化即將發生。不過,它悄悄地來,還沒有驚動任何人。豔陽高照,這該死的天氣不可能會下雨,每個聰明人都會這麼下判斷。可是,那隻正在草地上找蟲子吃以填飽肚子的黑冠麻鷺就沒有那麼聰明了。不過,親愛的讀者,讓我們為牠說一句公道話吧,牠不需要那麼聰明──靠著本能,牠自然而然地覺察到某些細微的變化:濕度改變了,空氣的壓力也不同了。毫無疑問,這一切徵兆都顯示出即將發生某種變化。
於是,我們的訪客,那隻黑冠麻鷺先是抬起頭,鼓起了脖子,發出「咕─咕─」的聲響,似乎在宣告牠的離去。接著牠突然振翅而起,身軀越過水池和松樹,越過高高低低的建築物,隨即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陽光烈日下。
那時候,如果有人跟著那隻黑冠麻鷺飛上高空,或許就會發現,在東方,在遙遠天際的那一邊,已經是烏雲滿佈、風雨欲來了。黑冠麻鷺的預感是對的,不過,當時沒有人注意到這變化。
至於在醫院大樓裡面,魯拜的肉身軀體在昨天就被送進了加護病房,連同那些維繫和監測他生命的醫療器具也都一個不少地掛在他的身上。經過了幾個小時漫長的手術,他終於暫時保住了一條命。操刀的主治醫生,也就是那位從鬼門關裡搶下無數生命、被稱為「閻王對手」的醫生,疲累得沒有說甚麼,魯拜卻能感受到他的思緒:非常不樂觀。
對於「死亡」這一種幾乎是注定的結局,魯拜的心頭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惋惜,卻不再有任何的掛慮,畢竟他已經不想再回到他的身體裡去。可是,他又能去哪裡呢?是的,天地雖大,他卻有無處可歸的迷茫。
至今,他離開他的肉體已經兩天了,這兩天,除了宋雨兒陪著他之外,他看不到任何其他人類的靈魂。那些離開身體的靈魂,都到哪兒去了?還有,從昨晚開始,一直陪伴著他的宋雨兒又去哪兒了?
為什麼不告而別?他還會再遇見她嗎?她為什麼會在他的靈魂離開肉體時出現?又為什麼告訴他要回到自己的肉體裡去?懷著忐忑又迷惑的心情,魯拜來到了醫院的外頭,想釐清紛亂的思緒,也想安靜一下起伏的情緒。
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果然是千古名言。十分鐘前還是一片燦亮的天際,現在已經飄落著細雨,天空堆積著厚厚的烏雲,大地顯得一片陰暗。起風了。雷聲在遠方低聲地隆隆作響,像數百匹野獸的咆哮,或是某種不祥的預告,更像是某種神祕的召喚。
也許是心有所感,也許是想為自己找個落腳之處,又或許只是一種想離開自己的心情,總之,在某種無以名之且複雜情緒的驅動下,魯拜開始往前走,不知目的、沒有計畫,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讓當下的直覺或感受帶領他越過巷弄與街口。
他走過溪州大橋,在橋下的田邊看見幾頭在都市裡已經很少見到的黃牛。牛群自在悠閒地吃著草,牛尾巴則不時晃來盪去驅趕著蟲蠅。旁邊的頭前溪邊還有幾隻白鷺鷥,牠們或是涉足入溪,或是待在草叢裡,無非就是想在暴雨來之前多抓幾隻蟲子吃。
做人好,還是動物好呢?做蟲子好不好?做一隻長著翅膀的飛鳥會不會更自在一些?心裡胡亂想著這些難以回答的問題,魯拜來到了光復路上的清華大學,他站在校園裡的湖畔邊發了一會兒呆,除了三三兩兩的學生或悠閒或快步地從他旁邊經過之外,只有雨點打在湖面上,泛出微弱的銀光。幾隻烏龜微微露出頭來,喘口氣又潛入水裡。
一路上,小雨滴淅瀝瀝地穿透魯拜靈魂的身軀,帶來一種沁涼、卻無法形容的感受,彷若他靈魂的某個部分已經融入在那些雨水中,接著滲入了泥壤大地;每當風吹拂過他的身軀,他也隱隱然感到自己的某個部分似乎已化為風,心底深處便有一股想要乘風而去的衝動──這些都是以往未曾有過的奇特感覺,而他不明白這些意味著甚麼?
唯一確定的是,魯拜知道人們看不見他,也碰觸不到他,雖然如此,他依然下意識地避開行人的碰撞,也會繞過人行道上的樹木、電線杆與變電箱,也依然會在路口等紅綠燈、走斑馬線。
就這麼一步一步地,魯拜繞過了繁華大街,走過了寧靜小巷,也晃過了郊外農村。最後,他來到了東門城外一個小十字路口。面對著這座古老的城門,川流不息的車陣在他眼前出現,在逐漸滂沱的雨勢中源源不絕地從每一個路口如幽靈般冒出來,引擎聲和喇叭聲引起空氣的震動,震波又穿過他靈魂的形體。
站在那個小小的路口,魯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真成了一個孤魂野鬼,連死後都沒有地方可以落腳。
「太荒謬了──!」魯拜低聲自語,心底一陣酸楚。
的確,這一切真的是太荒謬了。活著的時候,老天爺給他一個稍有缺陷的表達能力,他也就認命了、不計較了;可是,怎麼連他死後,都沒有一個可以安頓庇護的地方,就真的是太過分了。是的,真的是太過分了──想到這裡,一股憤恨不平的怒氣陡然從他胸口升起,像一座沉睡千年的火山突然甦醒,滿腹的蠢蠢欲動,幾乎要衝破他的胸膛和喉嚨。
熟可忍,熟不可忍。反正他都已經死了,還忍甚麼?不忍了!
怒氣中,魯拜決定爬上東門城的最高點。他要站在那座古老城門的最高處,對著蒼穹吶喊,控訴上天,向老天爺宣告他的不滿。
就像一名任性胡鬧不懂事的小男孩,被怒氣沖昏頭的魯拜不假思索地一腳就跨進東門城外環的平面車道上,接著徑直往前走,無視於往來急駛的車輛。不過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的身體已經被三輛機車、四輛汽車,以及兩輛公車穿越而過。
幸好他已經死了。已經死去的人怎麼還會怕死──不怕了。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魯拜就站上了這座古老城門的最高點。他俯瞰眼下的一切,也遙望遠方的天際。天地蒼茫,雨勢已大,閃電在高空飛舞,雷聲在高處低吼,他眼中的霓虹燈已變得迷迷濛濛,天地萬物都像一場夢。
狂風怒雨中,魯拜先彎下腰、吐了一口氣,接著張開雙臂、緩緩挺起腰桿,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如一個被灌氣的氣球般鼓脹起來,飽滿的氣息充溢他的胸膛,他感到有一股力量蓄積在他體內。
「太──荒──謬──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吶喊,但聲音瞬間消融在風雨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不過,魯拜感到舒暢多了。在那一聲吶喊過後,他心中的苦悶陰鬱果然消散了許多。不過,他顯然覺得不過癮,於是,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這一次,他連老天爺都罵上了。
「老─天─爺──,祢這個該死又不長眼睛的老傢伙啊,祢怎麼這樣子對我……太──不──公──平──了──!」聲音在風雨中響起的同時,一道閃電劈開了雲層,雷聲震撼了大地。他心情悲憤,卻感覺自己像一頭在出征前仰天長嘯的獅子。
終於,在用盡全力吶喊過後,魯拜停了下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在深深發洩過後而顯得近乎瘋癲的笑容,淚水雨水在他臉上合而為一。
真是過癮啊。魯拜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這輩子一向拘謹畏縮,從未這樣放肆張狂過。真的是太痛快了。此刻的魯拜感到身心無比暢快愉悅,像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的野猴子孫悟空,在不見天日的五百年後突然破土而出、重獲自由,那股喜悅與暢快的感受無法形容。
多希望活著的時候,能這般暢快、無所畏懼。可是,來不及了。魯拜心思亂轉。不過,也無所謂,既然死了,就痛快一回吧!
或許是上天聽見了他的怒氣,或許是命運打算給他一個平反的機會,或僅僅只是一個單純的巧合,總之,就在這時候,滂沱的雨勢突然毫無預警地停了,雷聲與閃電也消失了,天上的烏雲裂出一道縫隙,一道金色陽光透過這道縫隙莊嚴無比的抵達地面,就在他之前佇立的那個路口。
隨後,他看見了一件真正荒謬的事──一名自行車手,就出現在那道金色陽光中。
更正確地說,那是一名身形健壯的年輕男子,身穿一襲亮橘色、黑線條的自行車運動裝,腳下是淺藍色銀白邊運動鞋,頭戴一頂黃黑紅三色條紋的自行車專用帽,騎著一部嶄新的、發亮的、寶紅色帶銀灰線條的越野單車,就這麼在混亂的車陣中出現。
一部單車的出現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呢?是的,一點都不應該感到奇怪才對呀。畢竟在台灣這座擁有兩千四百多萬人口的海島中,不論是偏僻的海邊小徑,還是隱藏在中央山脈裡少有人跡的崎嶇小路,都已經一一被單車族所攻陷了。更何況魯拜所居住的新竹市是一座年輕、充滿活力、擁有四十萬人口的高科技小城市,哪一條街道巷弄沒有單車族穿梭的身影呢?不,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如此,這一部嶄新的、發亮的、寶紅色帶銀灰線條的越野單車的出現,在魯拜眼裡還是夠奇怪的了。首先,那名年輕的車手開始逆向而行。或許,應該公正地這麼說,靠著馬路邊來個短程逆向、圖個方便也就算了,哪個騎單車的人沒做過這種事啊?連魯拜都做過,是不是?
可是,除了逆向而行,這名奇怪的車手竟然還闖進東門城外環平面道路上混亂的車陣中,以閃電般的速度繞了兩個大圈子。更令人訝異的,是他奇蹟似地閃過每一部向他迎面而來的車子,不論是公車、汽車,還是橫衝直撞的機車。
最後,最讓魯拜震驚的,莫過於那名車手終於停了下來,就在東門城的城口,抬起頭向他望了望,揮了揮手,高聲問了一句:「請問,是魯拜先生嗎?」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魯拜已經站在那名年輕車手的眼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那是一名大約二十出頭、皮膚黝黑、消瘦健壯的年輕人。此刻他已脫下那頂拉風的自行車專用帽,露出一頭俐落的短髮,格外顯得精神奕奕。當年輕車手笑的時候,露出一排整齊白淨的牙齒。
「你、你能看到我?」魯拜還在震驚中。除了宋雨兒之外,這名年輕男子是魯拜遇見的第二個靈魂。
「噢,當然,」自行車手笑嘻嘻的,像個天真的大孩子。
「你認識我?」
「是的,我認識每一個靈魂。」
「你、你又是誰?」
「噢,對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紹──,」年輕車手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彷彿被魯拜這麼一提醒,才想起應該要先自我介紹才對,接著他謙虛地回答說他是一名信差。
「信差?」
「是的,信差,傳遞訊息的人,」車手說,不僅加重了語氣,還挺起胸膛,擺出驕傲的公雞那般高昂的姿態,臉上的神情顯示他對自己的工作極為滿意。
「認識我的人,都叫我方快……,」信差接著說。
「方──塊?」
「不是方塊酥的方塊,是方方正正的方,快速到達的快;在我手上的信件,不僅不會掉信,而且快速到達、準確無誤。」年輕車手解釋,然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恭恭敬敬地遞上。
魯拜接過名片。那的確是一張普通的名片,就像每一個銷售業務員會攜帶的那一種,看上去平凡無奇,倒是上面整整齊齊印了一行簡短的字:陰間信差 方快。
在短暫的沉默中,魯拜已經上上下下打量這個自稱陰間信差的傢伙好幾回了。無數個疑問像遊街抗議的民眾在他的腦海中紛紛冒出頭來,高舉布條,高喊著它們的訴求:怎麼突然間會冒出一個送信的傢伙?他又是打哪來的?是哪個人或是哪個靈魂,又有甚麼訊息要傳遞給他?
「當然,我的工作就是送信,傳達訊息,所以……。」說著,年輕車手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只牛皮紙質的信封袋,再次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
那的確也是一只普通而常見的信封袋,連背後都還印著台灣各地鄉鎮的區域號碼。魯拜翻到正面一瞧,上面不僅註記了這是一封「掛號信」,也整整齊齊印了幾個字:300新竹 魯拜先生 收!
嘿,這可有意思了──怎麼陰間也搞起名片、信件這些行頭了,難道靈魂和靈魂之間也要透過名片、信件這些玩意兒來相互認識、傳遞訊息,就跟人間一樣?難道靈魂之間不懂讀心術,就像宋雨兒能讀出他的心思?
「來,簽收吧──!」善解人意的年輕車手像變魔術一般,不知又從哪裡變出了一支鋼珠筆和一本簽收單,遞到魯拜前面。魯拜不由自主拿起筆,潦草地在簽收單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陰間信差方快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簽名,似乎在確定簽收者就是魯拜本人。在確定無誤後,信差滿意地點點頭。
「好了,你可以打開看看了──,」陰間信差方快提醒魯拜,一邊朝鋼珠筆和簽收單吹了一口氣,筆和簽收單就消失了。
魯拜拆開信封,伸手進去,抽出一張略帶土黃色,長約十公分,寬約六公分的車票。他仔細一瞧,車票上印著幾行黑色的字:
天堂列車
起站 新竹天壇|終站 天堂
7:30 發車
車票上沒有標明坐車的日期,也沒有標示抵達時間,除此之外,倒是蓋了一個橢圓形的戳章,一切有模有樣。
這一切的發生,是如此怪異難解,以至於魯拜一時之間沒了想法。雖然古人早就說過「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話,闡述天無絕人之路的道理,但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而對老天爺發脾氣、罵髒話的時候,竟然有個信差送來了前往天堂的車票……。嗯,這件事的發展確實超乎預想也超乎現實了,難道老天爺不生氣嗎?
還好老天爺不生氣,否則……。魯拜吸了一口氣,在心底提醒自己以後絕對不可以隨便對老天爺發脾氣。與此同時,他也反反覆覆地研究了手上這一張車票,再瞧瞧眼前這個自稱陰間信差的傢伙,滿腦子的疑惑像糾結的麻線理不出一絲頭緒。
「拿、拿著這張車票,嗯,就、就可以上天堂?」好半响,魯拜終於開口問。
「當然,這班車就是到天堂的──!」方快表情認真、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個,嗯,新竹天、天、天壇又是哪裡呢?」
「就是天公壇,你去過的,你肯定知道那地方!」
「中、中山路靠近中華路那一間,拜玉、玉皇大帝的?」魯拜詳加確認,他最近一次到那裡,還是半年前。
「沒錯,就是那裡!」方快笑著回答,似乎對於魯拜正確的接收到訊息這一件事感到非常滿意。
至此,雖然還有數不清的疑惑,魯拜卻不知該從哪裡問起。
「好啦,我手邊還有一些信件,事實上是還有三十七封信件要趕在子夜前送完呢,不然沒辦法交差。如果你沒問題,我就走人啦──!」方快說走就走,也不理會魯拜到底還有沒有疑慮。只見他重新戴起那頂黃黑紅三色條紋的自行車帽,然後跨上那部嶄新的、發亮的、寶紅色帶銀灰線條的自行單車,接著用力一踩,那部神奇的單車就衝進了大馬路上──不過,單車並沒有馬上消失。
如同他出現時一樣,方快那輛神奇的單車在東門城外環平面道路上逆向繞了兩個大圈子,依舊以閃電般的速度奇蹟似地閃過每一部向他衝撞而來的車子。空氣裡傳來他歡快的笑聲,像個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在玩一場讓人開心的遊戲。最後,他長嘯一聲,連人帶車在消失空氣中。
空氣裡清晰地傳來他耳語一般的叮嚀聲:「記住,別忘了點三炷香……。」
天色馬上暗了下來,街道上妖嬌美麗、炫麗多彩的霓虹燈通通亮了起來,沿街佇立的街燈也一一展露笑臉亮了起來,城門四周路樹上五顏六色的裝飾燈泡也不甘寂寞地亮了起來,所有商店裡的櫥窗和吊燈也花枝招展、風姿嬌媚地亮了起來。夜色來臨,這個城市卻五彩繽紛地醒了過來,展開它夜晚的新生活。
手上握著那張神秘的車票,魯拜就靜靜地佇立在東門城口。雨停了,行人又佔據了人行道和騎樓。亮著前燈的汽車、機車和公車依然在車道上橫衝直撞。各種喧鬧的聲音近在呎尺地轟炸他的耳朵,卻又離他那麼遙遠。
是的,沒有錯,手上那張通往天堂的入場卷,的確讓魯拜的心情平靜許多。不過,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的心情卻沒有快樂起來,相反的,他有一種感覺,他會因此而錯過、或失去某種他還不知道、卻極其重要的東西──因為這種沒來由的感覺,魯拜就呆立在東門城口,一時陷入了比夜色還深的迷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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