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人口高齡化來說,「認知障礙症」是越來越常見的現象,以此為題材的戲劇作品亦變多,因為無論從任何角度切入,總會引起觀眾的共鳴 — — 畢竟家人有類似病況的觀眾只會有增無減。
所以看到《百花》故事簡介,提及媽媽患上阿茲海默症(認知障礙症的一種),直覺以為與安東尼鶴健士主演的《爸爸可否不要老》(The Father)一樣,走懸疑驚慄路線,借認知障礙症獨有的病況把觀眾耍得團團轉。
尤其第一幕兩個媽媽同場出現,心想是否又要進入認知障礙症患者混亂的腦內世界?結果我想太多了——沒有令人頭昏腦脹的跳躍式敘事,沒有多人分飾一角的「變臉」,沒有刻意混淆觀眾的幻想與現實…《百花》仍然是典型的日本文藝片。
認知障礙等於迷失於回憶中?
縱使電影花了不少篇幅描述媽媽的「腦袋」,有時亦分不清回憶與現實,但《百花》並沒有把認知障礙症當成敘事的「驚慄」元素,反而塑造成解開母子情仇的「關鍵」,透過這場病慢慢揭露兩人當年拋棄/被拋棄的心結,並且點出化解的方法不在「忘記」而是「記得」,重新面對才能放下執著。
原田美枝子飾演的媽媽百合子,本身的故事很豐富:年輕時與孩子相依為命,後來跟情人(永瀨正敏)私奔拋棄兒子,一年後又回家,兒子長大成人後,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患上認知障礙症…片段很零碎,時空跳躍,畫面色彩斑爛,觀眾只能憑著原田美枝子臉上的皺紋,或者對話中提及的阪神地震,去判斷百合子的回憶與真實。
如果知道何謂「認知障礙症」,就能理解導演想表達她腦內的混沌世界,不過不知道也沒所謂,反正導演借認知障礙患者的「腦內世界」炫技,呈現百合子如何困在回憶當中迷走。
記得忘記才更痛苦
至於菅田將暉飾演的兒子阿泉,他的故事集中於「現在」——因為媽媽患上認知障礙症,就算不用親自照顧她,而是把她送到養老院,阿泉還是因為要為經常走失的媽媽「收拾殘局」,從媽媽沒頭沒腦的片言碎語中,勾起對她當年拋棄自己的怨恨。
阿泉慢慢記起小時候打電話給外婆卻找不到媽媽下落,記起媽媽曾經對某個男人的依戀…兒子以為自己對媽媽只有怨懟,卻忘記了母子間還有溫馨的相處片段,所以當媽媽一直沒頭沒腦地提到「半邊煙花」,阿泉完全不明所以,因為他忘記了曾經與媽媽依偎在一起、隔著高樓大廈看「半邊煙花」;到最後當阿泉終於記得的時候,媽媽卻因為步入晚期認知障礙症未能好好回應他,而茫然若失。
儘管看《百花》的過程中確有睡意,而且每當一提及百合子的回憶時,濾鏡總是開很大,把抹走了皺紋的原田美枝子拍得像「女神」,搞得有點難以投入媽媽「失智」的焦慮迷走;幸好飾演阿泉的菅田將暉用演技搭救,精準地呈現兒子複雜又糾結的情緒,到最後與回復皺紋的原田美枝子對戲時,無論「已經忘記眼前人是誰」或者「終於記起媽媽對自己的好」,兩人都能夠讓觀眾投入這段糾結的母子關係,看到兒子的失落,不禁惆然若失。